道君见她一边惦记着自己碗里的梅子汤,一边在这里伤春悲秋,便叫一直在外间犹豫要不要进来的敏德给她寻一碗温热的来。
温嘉姝馋的就是那个凉爽的快意,忙又把敏德叫了回来:“总管,你可不许听他的,我要一碗和陛下一模一样的。”
帝后意见相左,敏德站在那里赔笑:“娘娘,圣上也是为了您好,奴婢还是让膳房给您盛一碗温的来。”
温嘉姝叹了一口气,“那我就不要啦,总管不必麻烦。”
敏德立在门边,圣上不发话,他也不敢走。
“刚刚给你嫌冷,现在沐浴后贪凉,已经晚了。”
温嘉姝不言不语,显然是很不赞成他的做法。
圣上一本正经道:“这便是阿姝的贤惠,在外人面前,你也敢驳朕的面子?”
间歇性地贤惠上一会子,然后又要耍脾气。
“敏德哪里算得上是外人,圣上的饮食起居,不都是要总管来照顾?”温嘉姝道:“道长,人的心意总是会变的,我现在就是想喝。”
既算不得是外人,也算不得是内人的敏德有些许的尴尬,趁着帝后为内外争执起来之前,先向圣上禀奏了长公主在偏殿的事情。
“田间的农夫这时候还在地里耕作也没觉得苦,她坐在宫殿里有人服侍打扇,倒是耐不住了。”
圣上的神色淡淡,连温嘉姝也感受到他的不悦。
“早知道朕就不让人在殿里放冰缸,合该放一个火盆才是。”
天家骨肉之间的事情,敏德也不好插嘴,默声立在远处,等候皇帝的处置。
“殿下都到九成宫了,郎君怎么不叫人进来,还要把人放在火上烤一烤?”
温嘉姝使坏地在他眉心处用力亲了一下,女郎的口脂把刚刚耸起的眉间抚平染红,惹得道君刚升起来的恼怒化为乌有,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传他们进来吧,再叫宫人送三碗梅子汤进来。”圣上察觉到温嘉姝抹去他眉心红痕时多用了几分力,无奈地擒住了她的手,“让膳房冰过了再送。”
温嘉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仔细地抹去了他面上的口脂痕迹,起身理好了衣冠走到砚台前,执了墨条一下一下地研磨着。
“阿姝,我又没批奏折,不用这样假惺惺。”怀中余香犹在,圣上瞧她那忽然变得端庄的假样子,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侧落座:“你也不必称她是殿下,就坐在这里,安心受拜便好。”
咸安长公主得了皇帝的传召如释重负,皇兄再这么把她晾着,她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变着法子要罚她了。
皇兄也是个苦夏之人,他书房里定然也会凉爽许多。
她换上了一副欢欣面容,欣欣然迈入“方外蓬莱”,遥遥见皇兄身侧坐了一位红衣美人,忍不住像往常一样开口调笑:“怪不得皇兄不见我呢,原来是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这等良辰美景确实不能辜负。”
往常她这样调侃皇帝身侧宫人生得美貌,或是抱怨皇兄把她的美人都分给了臣子,圣上总还是会随着她的,但今日的皇兄,似乎并不愿意理她。
“咸安,朕看你是热糊涂了,连君臣的大礼都忘得一干二净。”
圣上从敏德手中接过梅子汤,捂得不那么冰了才递到了温嘉姝手边,“你也太过放肆了!”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李纨素怔怔地立在距皇帝三丈之外的砖地上, 不敢相信皇帝会这样撂她的脸面。
在长公主的记忆里,皇兄向来是个极温和的皇帝。
虽然身上多了些藏不掉的杀伐气,但对这些兄弟姊妹一贯都颇为优待, 即使是阿耶的诸位皇子因为贪玩而被师傅告到了御前, 圣上也顶多是笑着罚每人抄了三遍文章,很少见过他呵斥人的。
君臣之间的礼节也不大讲究, 有时她面见天颜, 行礼的时候也不过是膝盖打了一下弯, 皇兄就叫起了。
她都忘了,圣上也是曾手刃过至亲骨肉的人。
王延礼随着长公主一起进来,见皇帝怒容不减, 也颇感心惊,连忙撩了朝服跪下, 山呼万岁。
“皇兄恕罪,纨素也是见到陛下一时欣喜,还请皇兄不要动怒。”咸安长公主不屑于驸马这样骨头软,勉强向皇帝一笑, 施施然行了一礼。
“陛下圣安。”
圣上却不大理会她的解释,也没有叫起:“咸安, 你又不像是滕王那样年纪幼小,怎么嫁了人这么久还是和从前一样毛毛躁躁。上皇膝下,惟朕与你最为年长,你也该收敛着些, 为诸弟做一个表率。”
长公主低下的面容堪堪维持着恭谨的笑意,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应了一声是,屈膝良久, 却还不见皇帝叫起。
圣上自己在御书房里拥着美人颠鸾倒凤,却还来责怪她不知礼节。皇帝身边的这个红衣女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好了送上来的,皇帝站在她身前,长公主正对着天子行礼,她居然敢安坐在圣上的椅上,也不知道侧身避开。
温嘉姝饮了一口梅子汤,看着他们两夫妻一个跪在地上,一个屈膝行礼,身子都快站僵了,觉得有些好笑,扯了扯圣上的衣袖。
“你们两个倒真是夫唱妇随,皇后端坐在这里,也不见你们问安。”
敏德约莫也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宣人觐见的时候没有告诉长公主殿里头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单等着看人热闹。圣上也不指望这两个人能有什么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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