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夫人和晋国公夫人面露难色,但还是应承了下来,比起稳坐南内的宇文昭仪,喜怒无常的公主显然更容易接近讨好,宇文娴见长公主着恼,低声告罪回座,也不敢去和皇后攀谈。
圣上是在午时一刻入殿,在典仪官高声唱词之后,殿内所有的人皆要跪伏在地,等圣上落座之后,再随着典仪官的词继续叩拜天子。
那些被圣上派去西征的军队一同带回长安的小国君主折服于上国的强盛国力,也知道这次朝拜过后,圣上会把其中一些西域的小国纳入天.朝版图,划为州郡,而他们这些原来的君主则会成为州郡刺史,所以也都早早学习了中原礼仪,按照中原的君臣之礼向圣上行礼。
温嘉姝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倚靠在手背上借力休息,在余光中,她注意到大殿主道上的那双乌履在路过她的座位时停顿了片刻,随即又往殿中最高处而去。
圣上安坐在御座之上,等下面的臣子山呼完毕叫了声起,率先举起了酒杯,与臣子共饮。
他饮尽杯中雄黄酒,忽然瞥见温嘉姝眼中的惊疑,两两相望,终究还是他先笑着避开了目光。
阿姝醉后的风情,他是领略过的,她的酒量又不大,喝了几杯就要上脸,今日向她敬酒的女子大概也不少,光是灌酒也能把她喂饱,男席上外臣颇多,焉能教旁人觊觎她醉酒的风情?
温嘉姝随着众人一起举杯祝祷圣上万寿,等到饮入喉内,才发现杯中冷冽之物乃是一杯甜水,她看见皇帝投过来的目光,心知是他搞出来的鬼,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让绮兰去质问皇帝身边的力士,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目光的追逐,安心观赏歌舞。
教坊司知道皇帝并不喜爱软绵绵的舞蹈,又因为要宴请使臣,所以第一支呈上的舞蹈是圣上在大破西秦之后,亲自作曲编排的《破阵乐》,那些男子执甲胄入殿,铿然作舞,犹如两军对战之势,其中阵型变换又与兵法相合,又加以改良,多了些观赏性。
这些动作本来就是圣上自己的编排,见将士歌舞过几次,也不会像温嘉姝这样全神贯注地看舞,向波斯、大秦以及天竺那里的使臣扫了几眼,见他们观舞时赞叹不已,安排这支军舞的目的已经达到,在殿内扫视几回过后,仍旧把目光落在女席中的那抹倩影上。
他以为她这样妩媚撩人的女子,是不大喜欢看破阵乐这种舞蹈的,但恰恰相反,她似乎全然被那支舞蹈吸引过去,全数的目光都倾注给了那个领舞的男子,这个指挥士兵的男子虽然与圣上不算十分相似,看舞姿却是个英气的少年郎。
他意气风发地指挥军队破虏,那铿锵的舞乐震撼着人的感官,而这个主帅的舞步牵动着她的心神,温嘉姝最初只是因为他偷偷换了自己的甜酒故意不理他,后来却是被这支舞蹈折服,浑然不知她观舞的同时,她的郎君也一直在看她。
圣上做道士的时候,总有用不尽的耐心温柔,供她肆意挥霍,如果没有那个梦境,大概她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也不会把他和这个意气风发的主帅联系到一起。
皇帝御极已久,万乘之尊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像以前做皇子时一样轻易外出征战,皇帝要亲临沙场的时候,她的记忆里大概也只有以后两度东征,灭了高句丽的国。
耶娘偶然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时同甘共苦的往事,她也会遗憾自己未曾参与过他在史书写下的荣光。道长说她叶公好龙,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她喜欢看圣上的沙场风采,但却不希望见他与人搏命,宁愿他太太平平地坐江山,要是真的想感受他原来的风采,看一看舞便算了。
然而在皇帝看来,这就是她欣赏这个英武儿郎了。他也就是遇上阿姝的时候会吃一点亏,但也不是总在退让,他看了温嘉姝许久,也不见她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只顾着看那个扮演主帅的男子,即便那个主帅的原型本就是自己,心下也难免怏怏。
圣上转头与敬酒的臣子谈笑了几句,询问了刚到九成宫不久的天竺使节他们新王的近况,好容易等波斯使节提议以带来的舞姬为皇帝助兴,他才让内侍传旨,让那些表演了三节军乐的男子退下。
温嘉姝微微有些遗憾,目光追随着那些歌舞的将士,突然听见使节大声说了一句众人没有听过的外国话,候在大殿外侧的波斯舞姬立刻遮严了面上轻纱,裸足进殿。
她们的舞裳与天.朝女子不同,教坊司那些擅长媚舞的女子也不会穿的如她们这样暴.露,毕竟是要在大庭广众下跳的舞蹈,大多数还是将肌肤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以姿态柔媚著称。
而这些波斯女子的身上除了薄如蝉翼的轻纱,最耀眼的当属足踝处的金饰,将女子足部的纤细白皙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领舞的女郎最是风情万种,还在肚脐处镶了一颗红宝石。每当她柔软洁白的肚皮开始晃动,那带了金链子的红宝石就会在她的腰间跳跃,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这样的舞蹈,不要说是寻常命妇,连咸安长公主看了也要在心里骂一句轻浮。
博平县主皱了皱眉,低声对温嘉姝说道:“娘娘,就算我朝风气开放,不限女子袒.胸,可这些舞蹈未免也太伤风败俗了些,波斯使团怎么能拿这种衣不蔽体的女子在皇叔父面前献媚?”
“各国有各国的风气,你也不要太在意。”风吹起舞姬腰间的轻纱,温嘉姝看着她们衣裳下面扭动的柔软腰肢,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讨要一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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