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这些贵女呈上的东西原本该圣上赢后赠给旁人,但等皇帝用球杆挑了那些女儿爱的东西纵马到温嘉姝身侧,温嘉姝却婉拒了这些物事。
“阿姝,你是在怪我赢了司空?”圣上低声问她时微微喘着气,盯着她瞧的眼睛却亮得可怕,让温嘉姝有一种自己是他盘中餐的错觉。
“圣上,臣女以为这些东西该赏赐给那位白衣将领才是。”
温嘉姝瞥了一眼宇文娴,见她迎上自己目光后满面潮红地低下了头,遂抿唇一笑:“那位将领得球之数与陛下相仿,臣女已蒙圣上赐爱,赏赍无数,不妨把这些赌物赏了那位,说不定人家也要送给心爱的女郎呢!”
圣上见他的姑娘面上并无气恼,也愿意从了她的心愿,转身吩咐敏德把那一笼物什赐给了那个男子,自己回了御座盘问这个白衣郎君的出身。
那郎君受了皇帝的赏赐,对圣上连连叩谢,说是自家姓南,单名一个礼字。是从行伍里被人提拔到行宫护卫圣驾的,但等到圣上笑着垂询他要将这些物什送予在座哪位女郎时,这个白净的郎君瞬时涨红了面皮,朝宇文娴处望了几眼,终究还是低头不言。
一个是宇文家精心培养入宫侍君的女儿、另外一个则是出身寒微的少年将领,温嘉姝不知道宇文娴是如何与南礼生了情义,那场梦里,宇文娴最后还是先嫁给了一个高门世家的子弟,后来守了许多年的寡才来求皇后赐婚,要改嫁给已经在朝堂崭露头角的南礼。
圣上对别人家的私情并不感兴趣,见南礼不肯直说,便打算记了他的姓名让他留在一侧吃席,忽然闻得女席那处传来茶碗翻倾的碎瓷声,下意识地朝温嘉姝处望去,只见与她隔了两三席的宇文氏失手打碎了茶碗,碎瓷片险些溅到了温嘉姝那里。
皇帝是知道宇文家有送女之意的,对着御前失仪的宇文娴自然也没什么好感,正要让女官带了她下去,那跪在地上的南礼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说出了一个自己从前在梦里都不敢肖想能成为自己新娘的女子。
“若陛下允准……臣想将圣上所赐之物悉数赠给仆射府上的十三娘。”
此言一出,不单是宇文尚书惊得站起了身,连皇帝也有些吃惊。
女席上的高门女子纷纷望向宇文氏嫡出的十三娘子,宇文氏历经数朝,男可尚主,女入皇室,家族辉煌若此,谁料宇文娴短短几月,居然会被这种出身行伍的寒族男子惦记上。
宇文尚书气得头晕,顾不得番邦使节在场,差点要挽起袖子与这个不知何时开始惦念自家女儿的憨猪打上一架,但又想想自己的年纪未必能是他对手,宇文娴被他这样说过,恐怕以后也是进宫无望,只好含怒出席,跪在了圣上面前。
“圣上,此子污蔑臣家名声,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望了一眼女席,适才失态打翻茶碗的宇文十三娘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不时望着南礼这边,慑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开口。
而温嘉姝让人钩了竹帘,也在好奇皇帝的圣断。
……
史书所载,贞和六年五月初五日,帝与群臣宴毕,以宇文氏第十三女许婚南氏,郑氏第九女许婚陈国公第三子。
同年六月十五日,车驾还长安,以贤良故诏封温司空长女为皇后,赦关中三年赋税。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天子每年驾幸九成宫避暑三月, 然而今年令宫人们记忆深刻的事情比前些年都要多上许多,吐蕃叛乱、圣上立后,又在马球宴的半月后猎了一对大雁作为聘雁送到温府……
当然, 这些都是贵族之间的事情, 于她们而言感触最深的是皇后从圣上处求了一道旨意,感念这些宫人久别父母, 幽闭深宫数十载, 令二十五岁以上的宫人可自愿出宫择良人婚配, 或者由天子指婚,配与边将为妻。
虽然皇后的善心未必都能实现,她们之中有些没有父母来接的宫人还要随着圣驾一道回长安, 被内侍们拘在一处宅院里,等候达官贵人们的第一轮挑选, 但是相比在皇宫之中望不到广阔天地的朱红宫墙和尽日无聊的宫女生活,这座小宅院哪怕是再简陋,也是一方令人向往的净土。
圣上登上玉辂之前,特地叫敏德选了几本朝臣称颂皇后的奏折带来博温嘉姝一笑, 天子的车驾为供皇帝批阅奏折和临时休息,一般会设一个厚实的床榻, 并配瓜果点心、笔墨纸砚、绣枕丝被,以及圣上素日常常翻阅的数本书籍。
然而今日,这玉辂里又新藏了一位换了宫装打扮的美人,在车里面静候君王。
内侍们勾起纱幔的时候, 温嘉姝正拿了一枝御笔蘸饱浓墨, 对着一方前朝的字帖临摹。
熹微的晨光通过那掀起的一角,映亮了乌案上洁白的宣纸,为女子柔和的面颊增添丰盈, 虽然穿了宫装,却好像连粉也没有匀,只是画了远山眉黛,就这样点了一炉兰香,静静伏在他的案几边书写。
习习兰风,清香浮室,他也想偷半日的清闲,把准备留在路上批阅的奏疏先让人拿了下去,独留提到皇后的那几本。
温嘉姝见他来了,暂且把笔搁下,起身要迎他。但随着起身,堆叠在地上的裙摆也藏不住下面的东西,那宽大的宫装下面露出了一条蓬松的白狐尾,感知到身上的痒意,那尾巴便摇来摇去,若不是他把雪衣送给了阿姝,还当是她生了一条拖到地上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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