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到小姑娘后,眼底分明有喜悦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克制住了,他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还不认识他。
“外面要下雨了,我可以进来躲雨吗?”少年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白面馒头递过去,“这个当做躲雨的谢礼。”
小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瞳眸很黑,眼神像是野狼一样,充满了对人的不信任和警惕,从她还没有开始记事,加注在她身上的,就只有恶意和棍棒,她其实不懂很多东西,但她挺聪明,没有人教她,那她就从别人那里去学,所以别人给与她的全是恶意,她回以这世界的,也尽是恶意。
“你看,雨快下起来了。”少年尝试着往里迈了一只脚,小姑娘顿时就弓起了身子,目光凶狠地看着他,嗓子里发出了警告地声音。
她不会说话,因为没有人教过她。
“我没有恶意的。”他声音温柔,笑容里满是阳光的气息,半点阴霾不见。
许是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危险,这个少年温柔的像是路边的一株草,对她构不成威胁,小姑娘蹲在地上,虽然身体依旧紧绷着,却没有扑上来把人撕打一通赶跑。
察觉到了她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少年弯腰走了进来,他身后,是突兀而知的午后暴雨。
草棚其实也不那么严实,但比露天席地总要好一些的。
少年坐在一边,将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吃吧。”
小姑娘接过馒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馒头很软,很干净,没有奇怪的味道,她吃着吃着,用眼尾悄悄扫了少年一眼,看到他唇边那一抹笑意之后,她挪了挪身体,侧过身去,不让他看着自己。
少年就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团成一小团,手里抱着馒头,像是进食的小松鼠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很奇怪,他找到她,本意是想带她回去,让她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一切。
可是这会儿,他却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一定是因为,这样的长公主带回去,也肯定比不过那位鸠占鹊巢的假公主,得教会她一些东西,才能带回去,他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理由。
外面的雨并没有下多久,夏日午后的暴雨,本就来得快去的也快。
少年在少女的嘶吼声中,走出草棚,他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若非一直遭遇恶意,怎么会如此警惕,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疼痛,才会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本能地抗拒外人。
他没有久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需要慢慢来,时间还长,他有足够多的耐心。
才下过雨,郊外的草木都才被雨水洗过,在云缝里透出来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离草棚不远处生了一丛绣球,这会儿正是绣球花开的季节,粉白的绣球还不曾转蓝,瞧着一团团一簇簇的,相当热闹。
自那之后,少年就开始隔三差五地来刷存在感,他每次来都不空手,有时候带一包点心,有时候带一样有趣的玩物,有时候也会折一枝开得正好的花。
一开始,小姑娘非常警惕,根本不搭理他,他说的话太多了,她还会觉得烦,挑起来要揍他。
然而慢慢的,大半年过去了,在第一场冬雪落下来的时候,少年终于见到了对他不再排斥的小姑娘。
“我叫祁真,你可以叫我阿真哥哥。”少年祁真这么说。
祁真,东陵祁家出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生来就带着两辈子的记忆。
第一世,他与长公主幼年相识,青梅竹马,长公主能力超群,成为女帝后,带着大丰国走入了一个鼎盛时期。
第二世,他仍然还是东陵祁家的嫡子,但这一次,他的青梅竹马却换成了假公主,并且大丰国也不像是上一世那样国家稳定,因为翊王叛乱,天下大乱,皇上为了大丰,心力俱疲,后来翊王终于被打败,翊王妃被捉,为了气帝后,在牢中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原来长公主早被她弄死了,如今的公主是假的,是她的女儿。
帝后震怒,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公主,后来有一次,祁真下江南治理水患,遇见了一个乞儿,却发现她的长相同皇后有八分相似,为了不错过,他把长公主带了回去。
那的确是长公主,可是假公主被帝后养大,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他们哪个女儿都想要,最终酿成了悲剧,长公主死了,并且死的非常惨,那时候,祁真已经娶了假公主,在很多时候,祁真也是维护假公主的那一个。
祁真当时很自责,因为长公主的死,有他的一份责任,尤其是在他临死之前,假公主直言就是自己故意的,她不想自己的爱被别人抢走,一点也不想。
祁真那时候才明白,自己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他很后悔,也很愧疚,再也没有见假公主,就这么郁郁而终。
如今的祁真,脑子里就带着这样两份记忆。
很奇怪,照理来说,记忆是他的,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参与感,像是只是旁观了两场折子戏,他清醒的明白自己不是戏中人。
他慢慢长大,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后,他收拾行囊,找到了这个小村镇,见到了那位被恶意偷走了人生的小姑娘。
他起先,只是想要偿还上辈子的那份亏欠,带她回去,和假公主换回去,她本该是天之骄女,却硬生生被毁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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