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对,只是这闲话说起来才知道,这一家子啊,说起来早些年和咱们家其实也没两样,家里老太爷在前朝末年因为家里人养不活,送到了道观做童子,后来乱世来了,道观被乱军冲了毁了,这才流落出来。因为认识几个字,还会些治病的本事,一混二混的,后来居然成了义军中一路人马的文书军医,这才在新朝建立后得了好,做了官。”
哎呦若是这么说,自家爷爷这感慨起来还真是有道理了,一样都是道观出身嘛,天然有好感。能感同身受,嗯,或许还有别的,比如什么生不逢时啊之类的感慨,这个就不要戳爷爷的心窝子了。
沈依依很机灵,立马垂头,连个眼神都不往爷爷那里去,可惜她机灵,可家里这么些孩子不是每一个都这么机灵的,比如几个小的像是五郎这样的。
“咦,也是道观出来的?爷爷,那他真厉害。”
呵呵,说什么大实话呢,这娃有点憨啊!沈依依和大郎二郎三个懂些眼色的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怜悯。也就三郎四郎傻不拉几的没察觉,还一个劲的点头,笑呵呵的像个傻子。
沈清明虽然忙的很,可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大人,干着活也习惯性的多看顾几分孩子,所以这姐弟几个的眉眼关系那是看的真真的,这一时间倒是心下失笑起来,只觉得孩子们可爱,连着让五郎说的有些尴尬羞恼的意思也全抛了个干净,并坦然起来。
“是啊,他是挺厉害的,比你们爷爷强多了。好了,咱们继续说啊,那老太爷做的官好像就和咱们县令这样,不算大,可官就是官,有身份,有地位,还有打仗时候得的好处,几番操持下来到了如今当家的都第四代的,虽说一直都只是小官,算不得显贵什么的,可却都没绝了官身,可以说也算是有能为,家里子嗣也争气的人家了。”
“那不是挺好?只是怎么就又落了难了?”
感觉自家爷爷没抵触的情绪,沈依依也八卦了起来,做活这事儿有闲话说着做起来其实更快些,也不觉得累,所以沈依依还是很喜欢听这些的。同时也理解了为啥人们都这么喜欢传闲话的缘故,都是累的自我调节出来的结果,谁让这年头干的基本全是手工活呢。
“说到底这世间的事儿,有起有落其实最是正常不过,虽说当家的男人出息,可再怎么小心,也挡不住运势不是!他们自家是看住了,可亲戚家呢?姻亲家呢?这一次啊据说就是姻亲家的谁掺和到了什么皇家的事儿里,然后一把撸下来牵扯上了。还给定了个什么渎职的罪名,好像是什么官仓的粮食少了大半还是怎么的。”
哦,这个别人听不懂,沈依依倒是明白了,合着就是夺嫡呗,这个即使史书上的不知道,那些个宫斗剧里演的总是知道的,特别是那些个什么大帝,什么王朝的,一部下来和官场现形记差不离了。
“那他们这能翻身倒也是本事,一般的人怕是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沈依依随口一句,却让沈清明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这孙女……看的挺明白啊!看来这外头摆摊虽然不好看,却挺能锻炼人的,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都知道这些弯弯绕了,不错,这真不错,到底是将来要当捕快娘子的,心里多明白些,将来也能少些麻烦。衙门,也一样不是什么清净地。
“确实有本事,别看说书的一天到晚的说什么青天大老爷,什么皇恩浩荡,其实啊,这世间的事儿复杂着呢,没点本事,没点人脉,即使明知道你冤的很,也没什么人帮你翻案,毕竟吃亏受累的又不是他们对不对。”
既然大孙女明白,那正好他也顺着这话头教育教育其他几个,将来都是要顶门立户的孩子,多懂些总是好的。本不过是说些闲话的沈清明只愣了一下,随即就转了话头,开始细说起人情世故来。
“像是这家,他们家从开国到现在四代官宦,子弟也多是读书人,有功名,这样的人家即使不是世家豪门,那在官场也算的上枝蔓牵绊深广了。这一出事儿,就有亲戚帮着打点了衙门,所以啊,这妇孺才会明着发配,暗地里却送到了咱们繁花县。说是发配到了偏远之地,可咱们自己知道,繁花县差嘛?虽说比不得大城市繁华,可这药材县的名头还是挺响亮的,更不是什么穷困的地方,也就是山多些罢了,真算不得什么穷凶极恶,荒凉贫瘠之地。”
这个沈依依也点头,确实如此,就她这些日子从周围得到的消息来看,繁花县虽然确实地处国家边关附近,可因为山多,所以地形导致即使身处边关,却没什么兵祸,即使开国年间也算的上是难得的清净地,这样的地方即使偏远那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这边妇孺有了安身之地,那边男人自然就会去找旧友故交什么的,到底是几代的官宦人家对不对?那这串起来也是一股力量,一来二去的这案子可不就有了松动。即使彻底翻身不能,一家子人全身而退估计还是可以的。”
沈清明其实也不是知道的很详细,可就他听到的来看,这家子最多就是官职没了,其他的只要没人死盯着,约莫也就没事儿了,这年头人没事儿,就是好事儿啊。
“人人都想做官,可这做官也不易啊!看看他们家就知道官场险恶有多诡异了。”
总结出这么一句,沈清明也忍不住唏嘘起来,他往年也曾动过心思,想着自己这半个道士反正也没入过度牒,若是自家孙子有读书的本事,是不是也送去搏一搏那科举的门。可如今这么一个事儿看下来,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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