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故意叹了口气,自怨自艾的说:“不瞒各位,律身份卑微,本是一名小吏,在做亨人之前,也做过很多活计讨生活,都是为了讨一口果腹饭不是么?律曾到过南方的百濮,这百濮之人有一种巫术,便是吐真水!”
祁律说的像模像样,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百濮说的是就是楚国附近的濮人,因着濮人错综复杂,关系也很复杂,所以中原都管那些人叫做百濮,后世鼎鼎大名的汉武帝,也曾为了与濮人作战而苦恼。
百濮距离中原很远,比楚国还要靠边,加之当时交通实在不便利,百濮对于中原地带的国家来说非常陌生,活在“传说”中,人们总是喜欢给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杜撰一些特殊的色彩,尤其是在古代,因此祁律特意提起濮人的巫术,还把吐真水说成了巫术的一种,可信度瞬间提升了不只是一个档次,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祁律信誓旦旦的说着,众人听得入迷,蔡侯措父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真的有这种吐真水?倘或真的有这种东西,便就算刺客不愿意说出真相,想要栽赃给郑国,吃下了吐真水,一切不全都完蛋?
蔡侯措父后背都是冷汗,一旦刺客招认出了蔡国,日前蔡国又得罪了宋公,这次捎带上了郑国,又绑架了天子的宠臣太傅,岂不是一下连续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蔡侯心里哆嗦着,面子上努力保持着平静,依旧试探着祁律,说:“如此神奇之水,不知太傅手中可有?倘或是有,也拿出来,让我等见识一二。”
祁律一笑,说:“还真是令蔡公您说着了,律这里就有一瓶吐真水。”
姬林听祁律越说越玄乎,吐真水?他是不信的,尤其看到祁律那抹坏笑,就更是不信了,估摸着祁律是想到了什么整人的法子。天子是极其信任祁律的,毕竟这么多坎儿,他们都一起迈了过来,虽姬林即位没有多久,但是他们遇到的麻烦,可真不比任何一个老国君遇到的麻烦少。
姬林便说:“既然如此,便请太傅将这神奇之水拿出来,也好还郑公一个清白。”
“这……”祁律稍微迟疑了一下。
郑伯寤生眼看着祁律迟疑,心中便思量起来,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如今更要多想,怕是如此神奇的浆液太过金贵,所以祁律不想拿出来给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用。
郑伯寤生立刻站起身来,对祁律说:“祁太傅若真有这吐真水,寤生也不好腆着脸管祁太傅讨要,寤生可以出财币,太傅尽管开价便是。”
祁律搓着手掌,笑了笑,说:“这怎么好意思让郑公破费呢。”
他虽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面子上却摆出贪婪的笑容,郑伯寤生一看,他是个明白人,人家说不好意思,肯定是觉得自己没有诚意,便说:“太傅尽管开口,郑国虽不大,但财币还是有的,倘或能抓住这个陷害寤生的小人,这点子财币算甚么?”
祁律“嘿嘿”一笑,他其实就是想坐地开价,漫天要价,谁不知道郑国有钱?但钱总是有个数目的,所以祁律这么贪婪的人,自然不是要钱了,而是……
祁律笑着说:“嗨,律出身郑国,幸蒙祭相不弃,收为亨人,如今郑国面临大难,律自然要助一臂之力,谈钱多伤感情?律自认为不是谈钱的俗人……”
郑伯寤生一听,不谈钱?不要财币?
对于财大气粗的郑国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如今祁律却不要钱,说明祁律的要求,比钱更贪婪。
果不其然,就听祁律说:“律只需要郑公一个人情便是,君子协议,口头人情。”
什么君子协议?什么口头人情?
宋公与蔡侯也谈过君子协议,但是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因此蔡侯说翻脸就翻脸,宋公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而现在呢?在场之人如此众多,上到天子,下到士大夫们,不止如此,还有郑国的死对头蔡国和宋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在这种情况下,君子协议比立下盟书更加管用。
国家做的大了,便更注重那层脸面儿了,春秋还是个讲究礼仪的时代,这里若是几百年后的战国,或许可能今日协议明日翻脸,但不巧,这才是春秋时代的开启,距离战国还有好几百年的光景。
祁律吃准了这一套,所以才打算敲郑伯一次竹杠,倘或现在不趁火打劫,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郑伯寤生眼皮直跳,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当然听懂了祁律的意思,祁律狮子大开口,让自己许诺他一个人情,但是眼下郑伯寤生又没有法子。
他从未在旁人手里吃亏过,今日却栽在了祁律的手里。不过让祁律占点小便宜,总比被人背后捅一刀要强,郑伯权衡利弊之后,便说:“好,祁太傅,寤生应允了祁太傅这个人情,往后若有用得到寤生的地方,祁太傅尽管开口便是了!”
祁律一笑,占了郑伯便宜就是不一样,头疼都好转了不少,拱手说:“那律便承情了,多谢郑公。”
姬林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祁律占便宜,那眼神很不能温柔似水,自从姬林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他越发的觉得太傅做什么事儿都莫名的可人,连欺负人亦是如此。
祁律占了便宜,一回头,突然感受到天子“肉麻又黏糊”的眼神,莫名心头一跳,天子的眼神好像食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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