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这才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摇头说:“没甚么,方此是律走神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无妨!”祝聃赶紧摇手,说:“这么夜了,太傅还不歇息么?”
祁律说:“睡不着,便出来散散,祝将军呢?”
祝聃没什么城府,便说:“今日是卑将在政事堂值夜,出来巡看一圈。”
原是如此,每个部门每日都会有卿大夫值夜值岗,一旦有突发事件,也好找得到人,祝聃今日便是司马部门值夜的人,因此出来巡看一番。
祝聃正说着,他那憨厚的笑容突然一凝,立刻换上警戒的模样,一双虎目一眯,突然出手一把搂住祁律。
祁律吓了一跳,突见祝聃欺过来,他的反应速度不够快,根本躲不开,祝聃一把搂住祁律的腰身,另一只手捂住祁律的口鼻,不让他出声,直接将人拖入了旁边的假山之后。
祁律睁大了眼睛,怀里小土狗刚要嘶吼,便听祝聃沙哑的声音说:“嘘,有人。”
小土狗狠呆呆的眼睛眯了眯,虽长相奶萌奶萌的,但竟然有几分凶悍,仍旧戒备的盯着祝聃,似乎一旦祝聃对祁律图谋不轨,立刻便上去撕咬祝聃似的,而另外一方面,小土狗也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果然有人来了,这深更半夜的,能在宫中走动的人很少,祁律是天子太傅,算是郑国的贵客,因此在宫中走动没甚么事情,但是要换做闲杂人等,恐怕便要被当成是刺客。
祝聃紧紧捂着祁律的口鼻,跫音将近,很轻很轻,步履轻柔,倘或是祁律,别说方才那么大老远了,一个不留神,便是走到身后也听不到。
祁律后背靠在祝聃怀里,被祝聃捂住口鼻,只觉得祝聃手劲儿也太大了,捂得他快要窒息,连忙轻轻拍着祝聃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祝聃方才没注意,这会子才注意到,黑暗的假山之后虽然光线不足,但祁律的面容几乎是憋得通红,险些要断气了,连忙松开手,他也不好出声,便对祁律作了一礼,示意赔不是。
祁律被松开之后,可算是恢复了呼吸,也不好大声的呼吸,便浅浅的,小心翼翼的呼吸。
那声音就在他们靠着的假山背后,有人从他们背后的位置悄悄经过,听脚步声,一定是故意压低跫音,等那个人走的稍微远一些,祝聃和祁律便从假山后面稍微探头往前看了看。
今晚的月色很昏暗,四周都很混沌,宫中又熄了灯,远去的背影稍微有些模糊,但祁律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祝聃没说话,放轻脚步跟上去,祁律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人,同样跟上去,便见那个身影走走停停,很快来到了小宫门旁边。
那宫门不是供士大夫们出入的宫门,平日里都是仆役和宫人出入,每日里渔人、鳖人、兽人等等送新鲜的食材进宫,都会从这个宫门进入,因为很偏僻,所以无伤大雅。
这大半夜的,有人往这么偏僻的宫门而去,的确十分可疑。
月色被厚厚的云朵遮盖着,前方的背影影影绰绰的,他在宫门之前被守卫拦住了,毕竟这个时辰,是绝对不能出宫的。
然而那个人影却从怀里拿出了甚么东西,握在手中,举起来示意守门的士兵,就是这么巧,一瞬间夜风吹散了厚厚的云朵,露出了那人手中的物件。
竟然是一只符传!
月色一点点的从云层后面透露出来,仿佛是一道慢镜头,一点点的将那藏在昏暗中的人影真正的面目剥落出来。
随着那符传暴露在月光之下,那人影的面容也一同暴露无遗,果然是祁律和祝聃认识的熟人,怪不得眼熟,正是郑宫膳夫上士——滑甘!
滑甘手里握着符传,那守门的士兵没有迟疑,看到符传立刻将小门打开,滑甘动作迅速,迈出宫门,立刻消失了踪影。
祁律回头去看祝聃,月色下祝聃的面容异常震惊,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宫门的方向。
祁律低声说:“祝将军,膳夫是不可能拥有符传的,那符传……”
虽滑甘现在是膳夫上士,但符传是行走进宫的证件,一个膳夫是不可能拥有符传的,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出宫。
而且并非每个符传都可以夜间进入郑宫,虽如今的宫殿守卫远没有日后那么森严,但凭借符传进宫,一般都是白日,半夜宫门禁闭,多半是不会让人出宫的。
但有一种可能,如果滑甘拿的是司马部门的符传,也就是兵部的符传,那便另当别论了。
司马有很多军机要务是片刻也不得耽误的,因此司马的符传有别于其他符传,半夜可在宫中通行无阻。
祝聃震惊的面容慢慢冷静下来,一双虎目深不见底,他的嗓音沙哑极了,缓缓的开口说:“那应该便是……卑将日前丢失的符传。”
祝聃虽然是个莽汉,但平日里从来不丢三落四,他的符传丢的莫名其妙。那日夜里,祝聃与滑甘春风一度之时还戴在身上,第二日祝聃因着起身匆忙,又做了“坏事”,只觉是自己酒后乱性强要了滑甘,所以心思很乱,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注意符传,等发现的时候,来回在经过的路上找了好几遍,一无所获。
祝聃根本没有怀疑过滑甘,但如今这么一想起来,当天夜里,滑甘邀请祝聃单独燕饮,一直在给祝聃斟酒,从未停歇过,一杯满上一杯,而滑甘自己却未饮一口,仔细想想看,当时滑甘很有可能想要灌醉祝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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