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聃点头说:“是,只吃过这么一餐,菽豆饭也是卑将亲自检验之后,才送进牢房的。”
武姜一听,更加笃定是祝聃谋害公孙滑,只是她还没有哭出来,祁律已然走过去,单膝跪在奄奄一息的公孙滑面前,伸手掀开公孙滑的袖袍,袖摆一掀开,下面的红斑更是可怖,仿佛要烂了一般,大小叠在一起,一块块红肿的鼓起来,仿佛堆叠的豆瓣。
公孙滑没有力气,呼吸困难,任由祁律剥开他的袖摆,随即祁律又伸手剥开他的衣领,竟然拽开了他的前襟。
姬林眼看着祁律去脱公孙滑的衣裳,虽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却酸的不行,幸而祁律没有彻底剥开公孙滑的衣裳,只是看了一眼。
祁律立刻对身边的医官说:“应该是菽豆不服,先催吐。”
随即对上公孙滑那奄奄一息的虚弱目光,祁律笑了笑,很温柔的说:“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菽豆不服,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大豆过敏。
大豆和奶制品一样,其实都是易引起过敏反应的过敏原。在古代没有过敏这个说法,因此就是不服,最常见的不服之症那当然是水土不服。
千万别小看了过敏,轻度过敏只是引起一些小小的不适,例如起疹子,皮肤瘙痒等等。也有很多过敏体质的人,非常容易过敏,吹风、换环境,甚至是尘土都能引起过敏。过敏之时皮肤上会起大片的疹子,犹如豆瓣一样堆叠成片,一片压一片,鼓起来泛在皮肤上,有的时候如果不吃过敏药,这样的红斑两三天都无法消失。更严重的过敏反应可以令人窒息,引起各种各样的病根,例如哮喘等等。
而在古代,对过敏的研究很少很少,尤其是春秋这会儿,根本没什么名医,后世的过敏症状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去疹,一直到了宋朝才开始讲究调理内里来防止过敏。
公孙滑的这个过敏反应应该算是严重的,身上的疹子堆叠起来,如今的医术还被当成是巫术,因此这些医官看不出过敏,还以为是投毒,一直往投毒的方面去查,自然医看不好公孙滑的病情。
医官门一听,不服?他们都没往这方面想,被祁律一提点,立刻围拢过去,又有人去取水来,开始给公孙滑催吐。
其实祁律起初也没有发现公孙滑是过敏反应,因为公孙滑的过敏太过严重,脸上溃烂成片,而且呼吸异常困难,祁律乍一看也以为是中毒了,但公孙滑自己的反应却很奇怪。
祁律明显看到,他方才笑了一记,倘或是被别人投毒算计,依照公孙滑这种性子,他怎么能笑的出来?所以祁律笃定,必然是公孙滑自己“服毒”,因此他才这般“安逸”,分明是自己“中毒”,他却像是个看热闹的胜利者。
公孙滑知道,一旦自己死了,武姜必然会闹得郑国天翻地覆,四国联军虽然撤兵,但还未走出郑国地界,危机不算解除,郑国正面临着外忧,如果这会子再加上内患,怕是要变成了马蜂窝。
如果是公孙滑自己服毒,毒从哪里来?武姜笃定是祝聃下毒,但祁律是知道祝聃为人的,祝聃是个老实人,郑伯寤生让他看守公孙滑,祝聃没有道理下毒毒害公孙滑,最后祝聃还要落一个玩忽职守,这对他根本没有一点子好处。
毒药从哪里来就是个问题了,刚才祁律问过祝聃,公孙滑接触的人很少,而且菽豆饭还是祝聃检查之后才给他吃的,因此祁律便想到了过敏症状。
在膳房之时,公孙滑从来不用菽豆做饭,祁律给膳夫们写过很多菜谱,有很多用大豆的美味,但是公孙滑也一个都没做过,如今一联想起来,祁律便更加肯定,公孙滑是有过敏症状。
医官门快速给公孙滑催吐,他胃里的菽豆还没有完全消化,毕竟菽豆这东西很难熟烂,给圄犴之人吃的菽豆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豆子,熟了就行,不讲究软烂,因此难以消化。
公孙滑吐出来好多菽豆,虽身体虚弱,但用力挣扎着,似乎不怎么配合医官的治疗。
公孙滑果然是菽豆过敏,而且他自己知道自己有这个不服之症。被关入圄犴后,晚膳之时牢卒就送来了菽豆饭,不过当时公孙滑没有立刻吃,而是静静的对着菽豆饭坐了良久。
这么一说起来,祝聃也有印象,祝聃奉命看守公孙滑,因为知道公孙滑诡计多端,所以他一刻也没有放松,晚膳的菽豆饭全都凉了,公孙滑却在和菽豆饭相面。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不吃,是因为公孙滑没有做下最后的决定,毕竟这是一个自我了断的决定,而公孙滑还如此年轻。
公孙滑一直和菽豆饭相面,一直过了子夜,祝聃还以为他不愿意吃饭,想要让人将菽豆饭撤走之时,公孙滑才颤抖着手,捧起来菽豆饭,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塞。
祝聃完全没想到,这么普通的菽豆饭,竟然就是毒药,他只是记得当时公孙滑吃菽豆饭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如今想想,突然有些后怕。
医官门快速抢救公孙滑,公孙滑就算不怎么配合,可他没有什么体力,还是将没消化的菽豆吐了一地,随即便昏厥了过去。医官焦急,郑伯震怒,武姜又哭又喊,这一晚上简直鸡飞狗跳。
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公孙滑可算是被抢救了回来,祁律松了口气,登时感觉有些头晕,身子一晃,旁边的姬林立刻反应,一把搂住祁律,说:“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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