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祁律这么想,很多人不这么想,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押错了宝,原天子最宠信的人是虢公,而不是祁律,也不是黑肩,这些人便觉得祁律和黑肩其实是失宠了。
祁律只是被很多人看做了失宠的太傅而已,黑肩那边便比较麻烦了。
黑肩乃是周公,周公的族人很多,门人也很多,黑肩昔日里的势力滔天,恨不能半个朝廷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郑伯寤生卸掉了卿士的头衔,黑肩没有收获,反而让虢公那个愣头给捡走了,周公一族很多人都不服气,想要趁机撺掇着黑肩扳倒虢公。
祁律中午从政事堂“下班”,往膳房去,准备趁着中午的空当做两样小食来打打牙祭,哪知道往膳房走的时候便遇到了虢公忌父。
祁律有些惊讶,虢公忌父怎么跟这么偏僻的地方猫着呢?
膳房是无法登上大雅之堂的地方,膳房里都是奴隶,所以洛师王宫的膳房也在偏僻的地方,祁律往膳房走的路上竟然看到了虢公忌父,当然十足纳罕。
虢公忌父今日没穿黑甲,一身官袍,他揪着自己的衣袍摆子,蹲在草丛里,虽天气转凉了一些,但是草丛仍然十分茂密,被宫中的仆役修建的十分得体,如果是祁律这种身材的人藏在草丛里,或许便看不见了,真的能起到隐藏的功效,而虢公……
忌父那高大的身材蹲在草丛里,猫着腰,看起来竟有些滑稽,祁律忍不住说:“虢公,你这是……?”
虢公忌父连忙“嘘”了一声,说:“小声些。”
祁律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几个人影,应该是士大夫,似乎在找人,嘴里喃喃地说:“这面没有,或是回了政事堂罢。”
那几个人说着,便离开了。
祁律恍然大悟,虢公忌父这是在躲人,躲什么人?当然是那些巴结奉承他的人了。
虢公忌父平日在政事堂公干,公干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巴结,毕竟是“上班时间”,但一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乌央乌央的人山人海便向虢公冲过来,不是巴结他,便是贺喜他升为卿士的。
虢公实在是抵不过这些人的殷勤,也不喜欢虚以委蛇,因此干脆跑了出来,蹲在这里藏着。
祁律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卿士,笑着说:“虢公,那些人走了,出来罢。”
虢公忌父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生怕那些士大夫们去而复返,再三查看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树叶子,挠了挠后脑勺,说:“让太傅看笑话了。”
祁律说:“虢公这幅模样,想必还没用午膳罢?”
士大夫们有专门的午膳,来政事堂坐班的士大夫是管饭的,但是要去吃午膳的话,肯定会遇到更多的士大夫,虢公忌父想要吃一顿“和平”的午膳,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祁律断定虢公还没吃饭。
虢公忌父干笑说:“不瞒老弟,我哪里敢去用膳?”
祁律便说:“正巧了,律要去膳房走一趟,倘或虢公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来膳房随便食两口?”
虢公忌父正愁饿肚子呢,哪里会嫌弃,立刻说:“老弟能请膳,我还有嫌弃的道理么?”
虢公是个爽快人,祁律在洛师和他最熟悉,立刻一拍即合,两个人便准备往膳房去。
他们从小路往膳房走,这条路祁律熟悉的很,说:“虢公安心,这条小路律每日都要经过,从膳房到政事堂又方便又快捷,而且准保不会遇到第二个人……”
祁律正在和虢公忌父打包票,虢公生怕遇到士大夫,又把自己围堵下来,祁律大话已经说出去,哪知道瞬间打脸,话音还没落地,便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可不是有人?而且还不只是一个!
这么偏僻的小路,祁律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毕竟前面通向膳房,士大夫们自居身份,都不会过来,哪知道今日竟然有人。
一个声音说:“宗主,您倒是开口啊,咱们都说了那么半天了,您是个甚么意思?”
祁律一听,宗主?这年头能被称为宗主的人,说明两点,第一,有宗氏,有宗氏的必然是大家族。第二,还是宗氏之长,那身份地位便是不一样。
春秋时期的宗族,可不像现在的家族四世同堂已经很了不起了,那时候讲究族谱,家族主支旁支牵连甚广。石厚便是石氏的宗主,姬林和祁律之所以留下石厚,并非不能杀他,而是不舍得杀他,石氏在卫国牵连甚广,那便是地头蛇,留一个石家的少宗主在身边,总是好办事儿的,没准哪天便能用上。
祁律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家的宗主,在这里密谋上了?
便听另外一个声音说:“是啊宗主,您倒是发话啊!要是卿士这个职位,当真是被祁太傅给霸占了去,咱们也就不说话了,祁太傅是天子身边的宠臣,而且善于奇兵,咱们是斗不过的,但是那虢国的忌父算怎么回事?!”
虢公忌父没成想,自己还莫名其妙的被点名了。
祁律看了一眼虢公,虢公又看了一眼祁律,两个人必然都没想到会被点名,那些人紧跟着又说:“无错,那忌父算甚么?他是领着周八师的兵马,但周八师不是咱们宗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么?那忌父只不过吃了瓜落,从周公您的手上接管了周八师,现在还打肿脸充上了胖子!”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那宗主可不是周公黑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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