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搓着掌心,说:“好好好!好得很,没有了那毛头的天子,我看他们洛师还怎么嚣张?还怎么亲近曲沃!?到时候孤再扶持一个新天子上位,我翼城便是出头之日了!绝少不得你的好处!”
黑影说:“那便先谢过晋公了。”
晋侯哈哈一笑,说:“好说,好说。”
黑影说:“敢问晋公,倘或天子一死,您打算扶持谁上位,继承天子之位?这周天子的血脉已经断送,剩下的,便是王室旁支了。”
晋侯陷入了沉默,一时也想不好送谁上天子之位,黑影笑着说:“晋公何必忧虑呢,此人名正言顺,在洛师德高望重,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黑肩?!”晋侯吃惊不已,险些大喊出声:“黑肩上次便出卖于孤,假天子之事,都是黑肩坏事儿,他对毛头小天子忠心耿耿,你怎可叫孤扶持黑肩?这不是坏事么?!”
黑影呵呵而笑,说:“晋公有所不知,这黑肩的确忠心耿耿于天子,但天子此时已经是个活死人,他还能忠心于谁?倘或天子一崩,天下就将乱,黑肩乃是周公旦九世孙,又德高望重,是最好的即位人选,且……黑肩此人野心勃勃,晋公此时拉拢黑肩,必然比上一次要合适的多。”
晋侯还是有些犹豫,黑影又说:“如今天子虽中毒,说不定已经死了,但是晋公您可别忘了,天子手下的那些个士大夫们,一个个手握重兵,潞国也虎视眈眈,只是解决一个天子,并不能圆了晋公您称霸的大业,必然要找一个盟友,才能控制整个会盟大营,而这个盟友,非黑肩莫属。”
晋侯眯着眼目,说:“黑肩……”
“周公!”
周公黑肩步履匆匆,往天子营帐而去,走到一半,突然被人叫住了脚步,回头一看,竟然是曲沃公子。
公子称走过来,礼数十分周全,拱手行礼,他随笑起来并不亲和,反而看起来有些伪善,公子称却十分喜欢笑,说:“周公,称有礼。”
黑肩看向公子称,淡淡的说:“曲沃公子有甚么事么?”
公子称十分关切的说:“称斗胆叨扰周公,是这样儿的,昨日天子突然病倒,坠落祭台,称与君父都十分担心,不过天子静心养病,甚么人都不见,称才出此下策,想向周公打听一二,不知天子的病情……?”
周公黑肩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还挂着一层高傲,或许是他骨子里高傲,毕竟黑肩可是周公旦的九世孙,身份和血统都十分高贵,而曲沃公子称不过是晋国之内,曲沃之地的一个“地主主”的儿子,和黑肩的身份是不能比拟的。
黑肩说:“有劳曲沃公子挂心了,天子的病情并无大碍,只不过劳累过度,医官嘱咐了,需要静心安心的养病,所以才不见旁人。”
“这样称便放心了。”公子称笑了笑,又说:“如今天子静养,周公乃是咱们王室的扛鼎之臣,世出名门,血统纯正,昔日里又是天子的师傅,若是有个甚么风吹草动,还请……周公多多提携一二才是,也免得称做了一个睁眼瞎,不是么。”
他们正说着,黑肩不经意的一抬头,便瞥到了不远处帐篷后面的一个影子,那影子贴着帐篷站着,却大意的露出一片衣角来,那衣角黑肩十足熟悉,可不就是虢公忌父的衣角么?
黑肩挑了挑眉,说:“说什么提携不提些,都是天子之臣,曲沃公子言重了。”
黑肩说完,拱手说:“黑肩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了。”
公子称也没有多说,拱手恭送黑肩离开,那贴着帐篷偷听黑肩和公子称说话的虢公忌父很快也闪开了身影,消失不见了。
公子称并没有发现虢公忌父,走了几步,却看到有人站在前面,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仿佛特意在等候自己一般。
公子称那阴沉的脸上划开一个微笑,说:“叔父,这是特意再等称儿么”
站在公子称面前的,果然是昔日里的晋国公子,如今的洛师王室司理公子万。公子万平静的说:“万的确是在等曲沃公子。”
公子称说:“哦?叔父突然这般坦诚,称儿当真有些受宠若惊啊。”
公子万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说:“我只是想要提醒一句曲沃公子,倘或曲沃公子想要趁着天子抱恙的时日,做一些甚么犯上之时,万……绝不会放过你。”
公子称笑起来,说:“叔父怎的如此信不过称儿?称儿还是拎得清的,如今天子宠信曲沃,比宠信翼城多一些,称儿若是捣乱了会盟,岂不是自讨没趣么?因此叔父大可以不必盯着称儿。”
公子万眯了眯眼睛,说:“最好如此。”说罢,转身离开了。
祁律守在天子身边,经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天子还是一动不动的昏迷着,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不眨,倘或不是因着天子有呼吸,恐怕医官都会以为天子已经崩了。
祁律守了一晚上,他也中了毒,医官说祁律失去味觉的事情,很可能便是因着中毒的缘故,因此让祁律一定要多多歇息。
只不过祁律担心姬林,让他多多歇息也不现实,便这么一直守在旁边,竟趴在榻边上睡了过去。
祁律耳听到吵闹的声音,这才从梦境中被拉了出来,抬头一看,天子还是没有醒过来,反倒是小土狗,这大白日的,小土狗竟然是醒着的,大眼睛里仿佛充斥着担心,圆溜溜的黑眼珠好像弹球,紧紧盯着自己,“嗷呜!”叫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