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并没有深究,这让藏在灶台后面的人全都狠狠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们就这样逃出生天了。
然,这些人全都没有看到祁律唇角的笑容,祁太傅的笑容一点点的扩大,眼底藏得全都是狡黠,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怎么能如此便宜就结束了?
锅里滚着油,肥油已经烧热了,不停的呲呲冒泡,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油不能沾水,油一旦沾上了水,就会爆炸一样四溅。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因着油和水的沸点不一样,用现代科学可以简单地解释。祁律精通理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便是故意的,不让这些国君们尝尝皮肉之苦,怎么能记住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呢?
祁律以前也经常自己熬猪油。虽然现代已经有了很多食用油,各种各样,甚么花生油、橄榄油等等,但祁律觉得,炒素菜用素油缺少了一点点味道,所以他经常会自己熬一些油,专门用来炒素菜,那是相当有经验的。
熬猪油的时候需要加水,如果想要油和水飞溅的不是那么厉害,其实下锅的时候加入凉水会稍微好一些,不过今日祁律便是故意让油星飞溅,自然没有注意这些道理。
油锅还在沸腾,油星飞溅,藏在灶台后面的几个国君还有太子诸儿全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吭声,生怕被祁律揪出去,只能忍了,这无异于一种酷刑,很快的,国君们华美的衣袍全都变得斑斑驳驳,别说是油烟味儿了,衣裳上飞溅的全都是油星,恐怕浆洗都洗不出来了。
祁律熬好了一锅猪油,特意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花椒去腥,然后将油控出来,把油渣捞在一只青铜小豆中,找到散盐,洒进去一些,用筷箸搅拌。
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那是油香味。肥肉熬出了油,之后可以用来炒菜等等,而这个油渣经过提炼,油星已经全都熬煮出去了,剩下的反而十足“精华”,那感觉就好像是炸鸡皮一样,很多人都觉得炸鸡皮听起来油,但实际吃起来并不会很油,反而香香脆脆,回味无穷。
祁律将油渣捞出来,天子从未食过这些,当即十分有兴趣,眼看着祁律将散盐拌进去,便说:“太傅,这就……好了?”
祁律笑眯眯的说:“好了,自然好了,天子不防尝尝看。”
姬林迫不及待的接过小豆,用筷箸夹了一块油渣出来,其貌不扬,小小的,皱巴巴的,甚至有点丑丑的,但是天子转念一想,别管是甚么,经过祁太傅的手,再简单的东西也能变成人间美味儿,于是姬林迫不及待的将油渣扔进嘴里。
“嗬……”姬林狠狠抽了一口冷气,含着油渣直吸气。
祁律连忙说:“烫!”只不过他还是说晚了一步。
那可是油渣,表面裹着油呢,如何能不烫口?
天子被烫的不轻,眼眸却微微睁大,惊讶的说:“这……当真美味!”
别看只是油渣,肥油的提炼物,没成想却如此美味,入口香脆,轻轻一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外皮脆,入口即化,仿佛小零嘴儿一般,竟说不出来的满足,一股子肉味儿在口中化开,又是普通的肉食不能比拟的醇香。
天子又夹了一块扔进嘴里,说:“寡人从未想过,这炼油出来的碎渣,也能如此美味。”
早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了很多种类的油。很多人都以为春秋时期的美食比较贫乏,根本没有油这种东西,其实不然。在这个年代,油脂膏已经有明显的区分了,春天用甚么油,夏天用甚么油,甚么油搭配甚么样的食材,甚至是搭配甚么样的佐料都是有严格要求的,十分讲究精致。
姬林身为贵胄,一日三餐都离不开油,他素来知道熬油炼油这一说,可是从没食过熬油剩下来的油渣,今日可算是开了眼。
姬林三两下就把油渣全都扒拉干净了,其实油渣不多,一小豆而已,加之姬林身材高大,正在“长身体”,因此胃口不小,一转眼食了个干净。
姬林意犹未尽,突然想到祁太傅一口没食,全都被自己食了个干净,面容有些尴尬,说:“太傅,寡人全都食了,忘给太傅留了。”
祁律笑了笑,抬头看到天子唇角挂着一个小油渣,怕是方才食的太尽兴,因此并没有注意挂了幌子。
国君们都躲在灶台后面,只能听到天子与祁太傅说话,但是不敢伸头去看,祁律挑了挑眉,轻笑一声,突然欠身上前,一把抓住天子的前衣襟,将人向下一拉,随即亲在天子的唇角上,舌尖轻轻一转,就将那小油渣啜入口中,笑着说:“嗯……果然美味。”
天子没成想祁律竟然当众“耍流氓”,稍微怔愣了一下,随即一双眼眸加深,仿佛转瞬从小奶狗切换成了大野狼。
祁律眼看着天子的眼神不对劲儿,立刻切换话题,说:“天子倘或没食够,律再为天子熬一锅油不就是了?反正这油脂每日都用的上,也能存放起来,不必担心变质浪费。”
他这话一出,藏在灶台后面的国君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捂着嘴,眼珠子乱转,互相目询,那意思是——还来?!
姬林眼看着祁律那狡黠的眼神,就知道祁律还没顽够,那真是巧了,这油渣天子也还没食够,因此天子便顺着祁律的话说:“好啊,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太傅了。”
祁律“彬彬有礼”的说:“能为天子效力,那是律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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