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早些出生就好了。”
官家瞥她,想说一句若她早出生,在他最暴躁易怒的年纪相遇,怕不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便已人头落地,又哪里有今日结为夫妻的缘分?
只是温娘娘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官家学会了不在她面前说些扎心的话,于是默默地又咽了回去。
她出现的刚刚好,没有早也没有晚,像是已写好的诗句,每一笔每一划都行走无误。
官家不爱跟温离慢讲他过去的事,说出来可能不会有人相信,与她在一起的这两年,他已将过去那三十七年的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做过什么,是何种心情,那种暴躁、狂怒、嗜血好战的冲动――通通恍如隔世,他不觉得那样的自己讨她喜欢,因此不爱提,总怕她想起他不好的一面。
温离慢慢慢吞吞又道:“早点出生……一起偷红薯。”
官家眉眼柔和,又强作冷硬,敲了她脑壳一下:“也就这么点出息。”
三人闲聊间,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寿力夫在讲,温皇后在听,官家在寿力夫刹不住嘴的时候警告一句,在这样的气氛中,红薯好啦!
扒拉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看着都感觉烫,官家拿在手上却面不改色,吹了吹上面沾染的草灰,用手指撕开一层黑漆漆的皮,立刻露出里头焦黄的肉,掰开后香味更是明显,温离慢眼巴巴看着,官家果然捏了一块,吹了几下,喂到她嘴边。
烤红薯就是要吃刚烤好的最香,又香又烫的感觉最最好,温离慢觉得烫又舍不得吐,只能一边吃一边呵气,寿力夫挑的都是个头小的,个头越小就越甜,对好久没痛痛快快吃饭,更没有好好吃甜食的温离慢来说,简直不能让她更满意!
因为剥皮,官家修长的手指都弄黑了,他也不在意,喂着温离慢吃了两个小红薯,自己也吃了点,剩下的全赏了寿力夫,见她面上尽是久违的笑意,亦忍不住展露欢颜。
随后,他命人在太和殿搭了个小厨房,里头物件一应俱全,毕竟每次到御膳房来,路途远不说,难免颠簸,怕她又不舒服,若是太和殿有个小厨房便方便了。
却说那御膳房中,有个管事太监,手头权力倒也不大,管着十来个烧火的小內监,平日里在御膳房也不怎么起眼,毕竟御膳房里掌事太监与御厨们哪个不比他有地位?自温皇后有孕,本就排查严密的御膳房更是全天候被盯着,连只苍蝇都甭想飞进来。
这个管事太监,因着手里有点权力,也能时常周济自己的家人。
他当年便是因着家里穷被送入皇宫当了太监,从一个小內监一点点爬上来,虽说心里头对父母还有恨,可多年过去,父母早已去世,唯一的兄弟也死了,只留了个侄儿。
这当太监的,莫不是被人骂作下贱腌H,做梦都想能留个后,如寿大伴那般,帝王面前的大红人,都要认个干儿子,何况是管事太监?
他又不需要认干儿子,他有个亲侄儿,靠着管事太监,在宫外过得倒也不错,叔侄二人一年见不到几次面,那侄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又老实巴交,原本日子过得正好,管事太监还寻思着到了年纪,自己跟上头求个恩典出宫,有侄儿养老,也能颐享天年,这辈子不算白活。
谁知前几日,他按照往常去看侄儿,却发现侄儿家中空无一人!看那翻倒在地的桌椅便知,侄儿一家并非无缘无故搬走,定是出了事!
守在侄儿家中的蒙面黑衣人威胁他,若想要他侄儿侄孙活命,就按照他们所说行事,并交给了他一包无色无味的药粉,言明只要将这药下入温皇后膳食中,他的侄儿一家就能活命。
最后,威胁他不得泄露此事,他的身边会有人盯着。
管事太监因此浑浑噩噩,他又怕又慌,谁不知温皇后怀有龙种,如今宫中宫女内侍尽皆身世清白,他若是做了此事,绝逃不过乌衣卫的手眼,到时候别说是侄儿,就连自己都要一命呜呼!
他虽是御膳房的一个管事太监,可管事太监算什么?像他这样的,光是御膳房便有十来个!更别提头上还有真正的掌事太监!
为温皇后准备的御膳,每一道工序都有不同的人看管,据说,暗地里还有乌衣卫在监视,若是真有人敢动手脚吗,最先掉脑袋的便是自己!
且御膳房出事,那绝对连坐,谁也别想落着好!
他是想要出宫养老,不是想要现在就死!
那些人暗地里威胁他这样做,怕不是根本没法插眼线入宫,才铤而走险,拿他侄儿一家的命来威胁。
这个管事太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药,一点点机会都没有,稍微有点异常动作,哪怕是在御膳房比往日多逗留片刻,都会有人盯着他!
如今太和殿又建了小厨房,他就更没机会下手了,同时,他又不敢将此事说出去,更不敢告知顶头的掌事太监。
万一掌事太监问他,过去了这样久却拖到现在才说是否存了别的心思,他要如何回答?
因此,只能装聋作哑。
他不下药,也不出宫,原以为一切就这么模糊过去,不会再有人提起,可在一个夜晚,在他下定决心将那些神秘人给的药包销毁的时候,屋内却突然多出两个鬼魅般的人影,他们都戴着面具,惟独身上黑底绣金色渡鸦的袍服诉说着身份――是乌衣卫!
传说中见者必死的乌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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