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可以坐轮船哦。”
小孩跟春游一样认认真真塞满一背包东西,并且在姜忘的拒绝下还给他和季老师带了两瓶橘子水。
然后一上车就在后排歪倒睡死,小猪一样呼呼呼打鼾。
姜忘手扶额头。
季临秋坐在副驾驶戴好安全带,礼貌又客气:“辛苦姜哥,好像要开两个半小时?”
“嗯,车比较破,晕的话我这里准备了药贴。”
三手夏利跑起来像个铁皮罐头,好在前两任主人没怎么摧残它,到手时还留了七成新。
国内高速大多是在08年至12年全面修通,姜忘出门前不得不把国道路线用红笔圈了两遍高速地图。
二十年前的世界荒芜原始,车窗外大片油菜花田连绵不绝,偶尔还能瞧见零散几只耕牛走在路边。
季临秋话很少,姜忘说起什么事时会笑着附和,遇到好奇的事也不会多问。
彭星望睡了醒醒了睡,有时会趴在窗边指远方。
“哥!你看,好多麦子!”
“……那是水稻田。”
路况平平,不到半程便跑得脖颈微酸。
姜忘把车停到一边,靠着车窗抽了根烟,任由彭星望对着狗尾巴草撒尿。
他昨天忙生意太晚,这会儿其实还有点宿醉般挥之不散的困意。
季临秋徐徐伸了个懒腰,呼吸几口清新空气,又转头看他:“姜哥,我来开吧。”
姜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老师会开车?”
季临秋从兜里拿出驾驶证,竟然已经考了四年。
姜忘挑了下眉,把位置让了出来。
“您来。”
三人再回到车里,季临秋拉好安全带,启动挂挡行云流水,起步稳超车平变速流畅,完全是个中老手。
姜忘都做好了一个人开三个小时的准备,坐在副驾驶反而不太适应。
季临秋甚至没问他该换哪条国道,淡瞥一眼变道提速,做事守序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野。
男人看了许久,半晌道:“季老师好懂。”
季临秋目视前方,单手打着方向盘:“又是您又是季老师,姜先生真客气。”
姜忘失笑道:“特别尊敬你,没办法。”
彭星望睡眼惺忪地接茬:“老师我天天跟大哥夸你来着!”
“乖,继续睡。”
小朋友昂了一声,又栽回没开封的零食堆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季临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睡吧,还有五十分钟到。”
姜忘抿了两口,不太习惯自己被这样照顾。
“真睡了?”
季临秋瞥他一眼,空着的右手把广播声音调小,冷风调高。
姜忘目光落在对方修长冷白的手腕上片刻,一闭眼便没了意识。
他睡觉动静很轻。
少了几分儿时的放松,补充太多当兵时的警觉。
隔壁吉普车碾过一个空易拉罐,姜忘本来还做着梦立刻就醒了,只是阖着眼虚虚眯了几分钟。
再睁开眼时,姜忘无声看向季临秋,呼吸依旧悠长平稳。
季临秋没发现他醒了,还在专心开车看道,目光直视前方。
只是神情里有着浅浅漠然。
那并不针对任何人,而是对这个世界留着一分冷漠。
他漫不经心地转弯改道,动作很轻,会特意避开小坑砂石,好让睡着的两人更舒服一些。
姜忘没有见过这样的季老师。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旧记忆。
‘老师’这个标签一安上,无论男女叔婶都会罩上一层剪影,务必高大严谨。
季临秋对小孩子们有发自内心的温柔耐心,但转身再面对这个世界时,竟与姜忘一模一样地保持着距离。
既不会冷淡到让喧嚣众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也不会选择融入更多。
姜忘发觉这一点时,莫名扬起笑容。
他刻意坐正许多像是刚醒来,揉揉眼睛道:“已经进城了?”
季临秋有些走神,过了几秒才嗯一声。
“我等下在碧川路下车,明天下午两点见?”
“嗯,到时候师范大学门口接你。”
姜忘想到什么,又道:“要不早一点?”
“我打算再开个书店,线下一个线上一个,”姜忘看向他:“季老师要是对这方面熟,也可以给我推几个书商。”
“好,那上午十点见。”
季临秋下车告别的时候,一大一小都探头出车窗挥手。
“明天见——”小孩大声道:“我会想你的!”
姜忘削了下他的脑袋。
彭星望有点委屈:“怎么了嘛。”
“没什么,手感好。”
“?”
夏利往速风分部的公司驶去,小孩坐在后排呱唧呱唧啃旺旺雪饼。
啃完一个还记得给前排大哥塞一个。
“我不吃。”
小孩手反而往前又递了递。
姜忘拧着眉头叼住几百年不吃的甜饼干,含糊不清道:“你现在在学校朋友多吗?”
“比刚开学那会儿好多啦,他们发现我的闪光点了。”小孩自信满满:“我同桌想认你做大哥,我没答应。”
姜忘咬了两口雪饼,自后视镜扫他一眼:“在学校还是低调点,别到处炫耀。”
“嗯呀,”小孩脱口而出道:“那些擂肥的都没认出我,我从旁边成功溜走好多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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