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嗯了声,转移话题道:“其实……这小孩睡觉,半夜有时候会发抖。”
“我给他掖被子的时候发现过几次,有时候起夜上厕所,也会看到他卧室小灯开着。”
“大概是以前总是被打的缘故,”男人垂眸道:“虽然现在开朗不少,还是会梦到不好的事情。”
“不过,有你陪着他,以后也许渐渐就不做噩梦了。”
杜文娟眼眶登时就红了,正想答应,不远处有带小孩的老夫妻走过来。
“文娟?!是文娟吗??”
“哎,黄爷爷!”
老两口见到看着长大的文娟特别高兴,又见姜忘站在她旁边,连连直夸。
“你这个表弟啊,了不得,了不得!!”
“他在咱们城里开了好几家书店,还捐了好些钱,是大善人!”
姜忘突然被猛夸一通,在年轻的亲妈旁边耳朵根发烫。
“您别这么客气。”他试图阻拦:“都是小事。”
“哎,文娟,你有空给你这弟弟说门亲事,我那个外侄女就特别好!”老爷爷锲而不舍,竖着大拇哥道:“小伙子人长得多俊呐!心地好做事周全,还给我们这些老人家送鸡蛋!”
杜文娟忍着笑送别两位老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道:“真好啊。”
“我特别羡慕你。”她转头看向姜忘,发自内心地赞叹起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生意,可以到处结交朋友,特别自由。”
姜忘耳朵根已经烫得不行了,脸也有点红,强咳一声装没事人:“你也可以啊,才三十出头,现在机会很多的。”
“我啊,”杜文娟笑得有几分为难:“我的日子估计能一眼看到老了。”
“不过也没事,现在接回星星了,遗憾也少一桩。”她温和道:“你也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很辛苦吧。”
姜忘看着母亲年轻的面容,胸膛深处有什么在融化滚动。
就像是他刻意忽略掉的东西从保险箱里掉了出来,在空空荡荡的胸腔里晃来晃去。
“嗯,会的。”
“都是一家人,哪怕姓姜也一样是我的亲人,”杜文娟郑重道:“以后咱们常联系。”
彭星望玩了一整天,晚上照例回姜忘家里睡觉。
季临秋吃完饭有事提前走了,姜忘还陪着他们坐了很久,最后才带彭星望回家。
等回到熟悉又温暖的家里,男人发了会儿呆,然后开口提醒彭星望。
“你该打包行李了。”
“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带走,哥哥帮你拿个行李箱吧。”
小孩听见话了没动,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忘蹲下来,方便他平视自己。
“怎么了?”
彭星望眼眶红起来。
“我不知道,”他快速摇着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很想说一句哥哥我不想走,可是他本来就该和妈妈在一起,天下所有小孩都会和妈妈在一起。
——而且妈妈已经来接他了。
姜忘内心谴责自己完全没原则,摸摸小孩的头道:“那就不收了。”
“你就当你是去和妈妈旅行,去新的地方玩几天,玩到累了再回来见哥哥好不好?”
彭星望怔怔看着他:“我真的还能回来看你和季老师吗。”
“真的,你不是记得我手机号吗。”姜忘从未这样温柔过:“只要你一打我的电话,我坐飞机都要来看你。”
“为什么?”小孩怔怔道:“妈妈把我接走了,你的任务也结束了啊。”
“再说就太肉麻了,”姜忘拿他完全没办法,揉了把脸道:“快去洗澡吧。”
杜文娟先前担心小孩跟他们处不过来,特意买了下午五点半的车票,现在看来反而晚了。
姜忘只给小孩拿了点换洗的衣物,玩具书本基本没有带,唯一记得反复提醒小孩把暑假作业全带牢。
季临秋这次没有等姜忘开口问,主动过来一起送别。
杜文娟走时特意送了他们两大盒慈州特产,紧紧牵着彭星望笑容放松。
“有空再见,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星星的。”
小孩还在怔怔看他们两,季临秋隔着检票口挥别。
“我们就不买站票进去等了,你们多熟悉熟悉。”
姜忘还是有点舍不得,眼瞅着小孩要进站了,蹲下来张开双臂。
“来,哥哥再抱一个!”
彭星望背着包猛冲过来,用力亲他的脸。
“哥哥我会想你的!只走一天也会很想很想你!!”
“好了,时间快到了,”常华自知没法融入他们,频繁看表道:“硬座容易被抢行李架,咱们得早点去排队。”
彭星望好奇道:“我也有座位吗?”
“你坐在箱子上好了,没到一米四,刚好不用补票。”
姜忘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安检口,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冷。
世界变得太过安静,他有点缓不过来。
“走了,”季临秋插兜道:“不用谢,知道你寂寞。”
“还欠你八千字教师心得。”姜忘叹口气:“八百年没写过作文了,网上照抄一篇行不行。”
“当然不行,”季临秋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去喝一杯?”
姜忘还在看检票口,再回头时又变得痞里痞气,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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