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路公交车开开停停,14路公交车根本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到底是停运还是改线路了。
男人一边看一边找,直到开回自家楼下也没有看到小孩。
这么晚了,手里还没有钱,他会去哪里?
用电话亭报警也行啊。
当他准备折返回去找第二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哥。”
“我在这里,我马上接你回家。”姜忘把所有情绪强行压下来,怕吓着他:“你在哪?”
彭星望也是慌了,连哭带打嗝。
“这里有佳兴百货,有……有个陈氏五金店。”
“你不要跑,把电话给旁边的大人,我跟他说。”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转到杂货店老板娘手里,对方解释几句,很快报清了地址。
顺带还埋怨几句:“这么小的孩子你们看好啊,万一丢了一辈子怎么办啊。”
姜忘连连道歉,带着季临秋一起开车过去。
彭星望坐错车了,一路开到城西才发现附近哪都不认识,慌里慌张下车找人打电话。
姜忘一路把速度开到最快,但开车过去至少要十几分钟。
“慢点,”季临秋低声道:“注意安全。”
“……嗯。”
姜忘心头焦虑,还好身边有季老师陪着,开着车说火车里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情对星星都太陌生了。”季临秋提到常华时表情不太友好:“这么粗暴地要求一个小孩,很难不害怕。”
“但需要提醒的是,”季临秋轻声道:“你在接到星望之前,最好和他妈妈打电话通个气。”
“通什么气?”
“这种逃避对于小孩子而言……大概算是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季临秋额头抵着车窗,看着窗外慢慢往下讲。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法离开原来的家庭。”
“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违背父母期望选曲折的路,又或者就此消失远走,全都像是在背叛血缘深处的捆绑。”
这种捆绑如永不断开的脐带,自出生起至死亡终。
若是对待得当,它是链接亲情的桥。
如果反抗挣扎,它是煎熬内心的牢。
姜忘呼吸停了几秒。
他不自觉想起自己过去的人生,但最终只允许那些画面很短暂地一闪而过。
“知道了。”
彭星望在陌生街道的杂货铺里早已哭成小傻子,见到季临秋时嚎了一声飞奔过去抱紧,所有恐惧再度爆发,哭的鼻涕都糊了上去。
季临秋没躲开黏糊糊的眼泪鼻涕,看星星的眼神很心疼。
姜忘蹲在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孩通红的脸。
“哥哥……你别打我,”彭星望抽噎道:“我错了,我不该跑,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打你。”姜忘伸手把小孩接进怀里,臂弯搂得很用力:“哥哥只担心你受伤了,不会怪你。”
“可是妈妈那边,”小孩已经绝望了:“妈妈不会原谅我的。”
姜忘刚才努力安抚杜文娟的情绪,以至于车在路边停了五分钟才靠近这家店。
女人也完全没想到孩子最后会选择远亲,同样有种被抛弃的痛楚。
“妈妈知道你只是吓到了。”姜忘用纸巾擦拭彭星望脸上的泪痕,认真解释道:“她很爱你,哥哥也很爱你,我们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长大。”
“至于你想怎么选,想什么时候选,这些都不急。”
小孩已经哭傻了:“她会生气的,我抛下她跑了,我伤着她了。”
姜忘心想得亏带着季临秋过来了,不然母子两一块隔着电话哭更难收拾。
他把小孩抱到凳子上,电话拨了过去。
杜文娟很快接通电话,同样也在哽咽,但情绪因为提前安抚过已经好很多了。
“不怕不怕,”她手足无措地哄着小孩:“妈妈爱你,妈妈不会生气,只要你好好的。”
“你真的还爱我吗?”彭星望眼泪汪汪:“妈妈对不起。”
“是叔叔吓到你了,妈妈也该多确认一下再带你走,”杜文娟缓声道:“没事哦,你在哥哥家好好过暑假,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都可以。”
彭星望呜呜呜呜一直道歉,最后哭累了才挂电话。
姜忘拜托季临秋照看着星星,在杂货店老板这买了几条烟,刷卡付的账。
转手把烟送给了老板。
“不用不用,你拿着吧。”老板娘在旁边推托道:“心意已经收了,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
姜忘瞧了眼塑料袋里的假烟,没说什么收下了。
等再开车回家的时候,小孩已经累到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
姜忘和季临秋短暂道别,自己洗了个澡坐到彭星望旁边,在小夜灯旁看他。
其实也没什么情绪,就是饿得慌。
男人看了许久熟睡的,幼小的自己,觉得这个小孩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如今已经二十八岁,绝不会哭到噎住,问任何人还爱不爱自己。
甚至好像从来都不相信爱这个字,以至于对幼年的自己都不肯说。
小孩子好像没有任何屏障,轻易会受伤,轻易会去爱。
爱小猫,爱路边的鸽子,爱一直在撒谎的哥哥,爱有了新家庭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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