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73页
    “八岁怎么了?老一代八岁那会儿都跟着家里人下地插秧了,他好歹还有学上!”
    季临秋面露不赞同,但还是消失在她面前,不多生事端。
    倒是彭星望麻利地料理完开学一切,后续几天里要包书皮跑手续也应付得很好,回家路上牵着季老师还特意哄他。
    “不要担心啦,我一个人也很棒!”
    “而且我会跟大哥一样棒哦!”
    季临秋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下小孩儿头顶,牵着他一起过马路。
    然后直到走完斑马线,抵达宽阔道路的另一头,他才看到倚着路灯的姜忘。
    男人明显看到了他亲彭星望的那一幕,笑得促狭。
    季临秋眼睛一眨,走到姜忘面前时故意抿着唇。
    “你笑什么。”
    “笑了吗?”姜忘扬起眉毛:“没觉得啊。”
    人十几天没见着,自恋劲儿倒是没变。
    季临秋横他一眼,三人默契地一同往回走。
    姜忘离家许久,再回来时莫名有种新鲜感。
    他其实跟彭星望一样,亲身体验家庭感觉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儿,先前习惯了独狼做派。
    现在不光有关系紧密的好友,还有个需要天天操心的小尾巴,感觉也不错。
    等回到家里,季临秋先进屋批改作业,姜忘陪彭星望在夕阳下的小院子里给栀子花树浇水,小孩压低声音悄悄说话。
    “哥哥,明天就是教师节了。”
    姜忘哦了一声,想了想:“钱不够了?我等会陪你去给老师买花?”
    “不是!钱我还存了好多!”彭星望一脸‘你这个榆木脑袋’的表情:“明天我们也要给季老师送花!”
    姜忘心想这小孩的黏糊劲怎么还没过,又思索几秒。
    “其实好几个班的学生都会给他送花,你送了也会被淹没,估计连香味都会串。”
    彭星望耷拉着头,闷闷不乐。
    “送礼物太俗,送花也不好,怎么办呢。”
    姜忘没想到自己毕业这么多年还得操心这种事,半晌道:“还是写张心意卡吧,你的字……很特别,季老师一定会记住。”
    他把那个五马分尸的比喻咽了回去,没舍得打压小孩自信心。
    彭星望唰得抬头,拉着他就去自己房间里拿贺卡。
    书店里卖这个卖得多,店里小姐姐也喜欢送小孩明信片和贺卡,不知不觉就撺了好多。
    彭星望自己挑了个水蓝色卡片,还特意给姜忘挑了个明黄的蝴蝶结贺卡。
    姜忘莫名其妙:“我又不读小学二年级。”
    小孩把笔递到他鼻子底下:“你也写!”
    姜老板一脸费解,见他已经开始咬着笔头沉思,自己坐在旁边有点想走,半晌还是拔掉笔帽跟着写。
    他确实该给季老师写一封感谢信。
    姜忘小时候很穷,家里根本买不起贺卡。
    那时候小孩儿们都攀比,有的人送了一枝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因为家里有钱的小孩会直接送编织精美的花篮到学校,一个比一个用心。
    很多同学不光教师节会写贺卡,圣诞和新年也会特意给喜欢的老师送贺卡,有的一打开甚至会播放音乐。
    姜忘那时候也读小学二年级,终于能通顺地写几行话,内心有着隐秘地胆怯。
    他最后还是撕下一张作业纸,仓促潦草地写了两行感谢语,趁着没人的时候做贼一样放到季老师和班主任的桌上,还不敢署名。
    桌面有好多小孩子的心意。巧克力,花篮,单支康乃馨,会唱歌的贺卡。
    他的话藏在抽屉里,被折的很小,像垃圾一样,不仔细看都不会被发现。
    但自那天下午起,臭脾气的毒舌老太太对他说话收敛很多。
    而季老师放学时特意叫住了他。
    “星望,”那时候他也如今天一样叫他的名字,笑容亲切:“我收到你的贺卡啦。”
    “但是你折得实在太小了,我差点没看见。”
    季临秋蹲在年幼的姜忘面前,伸手摸他的头。
    “星星,你以后想对老师说新年快乐,秋天快乐,下雪快乐,都可以写在英语作业本里。”
    “老师会在改作业的时候悄悄给你画个小笑脸,表示已经收到啦,好不好?”
    姜忘当时大概是穿得太少了,在突然降温的秋天冻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略狼狈地手背一抹脸点点头,转身就跑。
    然后在英语本里给他写新年快乐一直到毕业。
    每一年老师都会给他画一个小笑脸,哪怕没有任何贺卡。
    姜忘把这些记忆刻意压在接近遗忘的隐秘边缘,以至于此刻再次想起时,表情都不太自然。
    记忆会让人同时处在无助和强大的相悖状态里。
    他只要想起自己童年的事,就好像会回到处处被动痛苦的旧时间。
    记忆里的季临秋,和此时此刻在他家客厅里改作业的季临秋是同一个人。
    他独自长大,在无法选择的青少年里强行寻找一个又一个选择。
    然后成年独立,以全然能选择一切的姿态再回到过去。
    再面对当年的季临秋。
    是在麦田里守望着无数小朋友的季老师,也是被困在血缘和社会眼光里的季临秋。
    姜忘想了很久,直到彭星望开始往贺卡上粘奥特曼贴纸了,才终于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