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睫毛扫在崔言钰掌心,如同羽毛轻轻刮过心脏,尤其是她没有防备将身体重量以肩膀为支点,主动靠上来时,心“咚”地乱跳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看向站起来的那人,眼神锋利,“下去!”
那人又重新蹲了回去,小声道:“同知,卫强他打人。”
崔言钰道:“技不如人还有脸说,我要是你现在就一头扎在水里,没脸出来。”
应天府的人:我们可忒委屈了。
崔言钰将所有人看了个遍,想到卫阿嫱刚才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应该看完了,捂着她脸的手都下意识用上了些力气。
他手不松,一路捂着卫阿嫱的眼,拥着她往外走去。
视线一片黑暗,卫阿嫱跟着他到帘布时,才重获光明,她抬眼看了一眼他,这才掀开帘子率先出去。
崔言钰对身后那些人道:“所有人,给你们时间穿戴整齐,而后出来!”
门帘外的锦衣卫早就退了出去,此时在换衣间的是两个千户,还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何成,何成先看了一眼卫阿嫱才凑过去小声问道:“没事吧?”
别人有事,她都不会。
崔言钰听了一耳,脚下不停,越过卫阿嫱他们向门外走去,这不急不缓的样子,就跟他不是为了卫阿嫱着急赶过来一样。
水池里陆续响起水声,卫阿嫱又重新蹙起眉头,崔言钰在前方道:“卫强跟上。”
“是。”她带着何成跟着出去。
里面两位千户监督,打了架的人都不敢慢上一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衣裳穿好来到校场。
崔言钰站在高台上,卫阿嫱在他身后靠后一步的位置,下面参与打架的就跟受了气的鹌鹑一般,低着头一副任他们处置的模样,看的崔言钰真是想气都气不起来,尤其是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到校场时,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实在让人同情。
他望向应天府招上来的锦衣卫,“听说你们编排我与卫百户有不正当关系?你们要是有卫百户一半的能力,本同知也能立刻提拔你们。”
“卑职不敢!”
“我看你们敢的很,这要是有案子落到你们手里,你们是不是随便找个人当替死鬼连证据都不找?”
“卑职惶恐!”
应天府的人里子面子都丢进了,在卫强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那些说他靠手段上位的话就显得摇摇欲坠,十分站不住脚。
但,他们有些人偷偷看向卫阿嫱,空穴不来风,刚才崔言钰还护着呢。
崔言钰道:“看你们还是不服气,一方先出口恶言,一方先动了手,两方都有错,既然如此,一人十杖,让你们长长记性。”
十杖!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锦衣卫的杖棍上面,包裹着厚厚一层铁皮,一杖打下去都能让人皮开肉绽,更何况是十杖,且其作为诏狱十八种刑罚中的一种,十分有技巧。
使力点和击打的位置不同所带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共有三种程度,第一是轻着些打,虽然疼,却不伤筋动骨,回去休养休养就能好,若是用在审案上时,他们惯爱打一下问一句,打完之后,无伤大雅。
第二种,专挑那臀骨上方用劲儿,打着打着你就没了知觉,因为骨盆被打断了,鲜血淋漓地被抬下去,还能有半条命。
第三种,那就是死活不论,直接下重手,一板子下去直接拍在腰上,挤压脏腑,没几下人就能断了气,若是查案时确认这人就是犯了事,直接沾着他的血用他的手指头按手印,一案了结。
惩罚他们的自然用不上最后两种,但教训一定要记,故而动手的全是从顺天府过来的老人,他们在诏狱的年头多了,手上的力道也知道该怎么用。
一群人被按在木凳上,没脱裤子,被打的即使要流泪也得忍着不能喊。
这些人里,唯独应天的人遭的罪多,至少卫阿嫱都能发现顺天府的人脸上表情要多假就有多假,显然是他们根本没怎么用力。
头两个板子用了力气,后面便是应天的人也不打那么疼了。
打板子的人了解崔言钰,提醒道:“叫。”
一群人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啊,疼。”
“同知,我们错了,日后再也不嚼舌根了。”
“我们定当管好自己的手,绝不冲动行事!”
十个板子很快就被打完,他们一个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出了一身的汗,之前的澡全白泡了,此时趴在木凳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崔言钰别开眼,突的就觉得卫阿嫱这张假脸眉清目秀,可比下面那些满脸是汗的男子好看多了。
他走到他们身边,问道:“有力气没地方使,是吧?”
大家不敢吭声,他又道:“我看你们是太闲了,日后你们几个的锻炼任务翻倍。”
“是,同知。”
他们被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应天本地人住在家中的,也求同僚让个位置,被打成这样回家,可是威风都没了。
几个受伤的全安置在了一个屋子中,大家都不说话,实在是憋不住,有一个说话第二个接腔,接下来就聊了起来,倒是互相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有人道:“张兄,你可真是凶猛,打我的那拳直接崩掉我一颗牙。”
张宝宝正探头看向门口,何成和卫阿嫱竟然一个都没来看他,他闻言怼了一句:“你这话说的违心,我还能有卫百户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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