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档案的锦衣卫有些为难,以前也在崔言钰手下做事过, 自是认识他的,但他如今是南镇抚司的人,要北镇抚司的案宗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这崔同知,不然等陆同知来了,我为你们一起找?”
崔言钰眼眸从被伞尖上流下的水弄出了一个小水洼的地面上抬起,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冷漠的几乎不像是人的眸子,让那锦衣卫浑身都起了寒颤。
只听他重复道:“夏侍郎的卷宗。”
那锦衣卫踟蹰片刻,终还是扛不住给找了出来,双手恭敬地向崔言钰奉上。
说是卷宗,其实就是记载夏父把柄的资料,这还是他让卫阿嫱去查的,查到后就让她交到自己这,当时本是要用它去威胁夏家,让他们放了灵薇,结果没有用上,便被他放进了这里。
如今,它重新回到了崔言钰的手上。
他将其打开,这回从第一个字认认真真看了起来,夏父称不上是一个好官,为人好大喜功,平日又喜奢侈,爱钻营,所以收受贿赂不少,若是北镇抚司出动,只凭他受贿一项,就够他将诏狱坐穿的。
可崔言钰要找的不是这些,他曾大致翻过一遍卷宗,因其罪项多的简直看不过来,所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他记得他仿佛看见过嫡女二字,今日前来便是要确认的。
他一页一页向后翻去,直到在一页的最后一句看到夏家嫡女自小体弱,尚未活过及笄之年那句话,终是停了下来,向后翻了一页。
此时正值夏侍郎官职变动、后宫充盈秀女之际,夏家庶女貌丑而不堪大用,便由夏家嫡女自小身边长大的婢女顶替其入宫,取名夏绮彤。
如此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被写在纸上,混在案宗中,随意放置在这间屋子里,不若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无非是成为要挟夏侍郎的一个证据罢了。
如今夏绮彤已经成为最受宠的贵妃,谁敢挑破她的身份,届时,只要夏侍郎和其夫人说锦衣卫查错了,他们从小到大的女儿就是夏绮彤,也无人敢反驳。
所以宫里的夏贵妃根本不是夏家亲生的嫡女!而卫家丢失的那对双胞胎姐姐至今还未寻到,卫阿嫱平日里那般冷清的一个人,就因为在猎场泄露了真容,就和夏贵妃产生了联系,想到这里崔言钰手上青筋爆出。
他在那锦衣卫的惊惧目光中,撕下了这两页纸,放进了衣襟中,将案宗重新还给他时,还在上面放了纹银二十两,“这是给你的,今天你没见过我。”
“是,崔同知。”
他撑着纸伞不知不觉就走到卫阿嫱的屋前,从开着的窗前望去,卫阿嫱正全神贯注地削手里的东西,目前尚还看不出是什么物件,不过应该还是某种武器的一部分。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才果断走开,卫阿嫱手中的刻刀停下,向窗外看去,却只能看见细雨缠绵。
回到房中,他饮下一杯冰凉的水,方才将霍旭皓叫来,同他道:“我需要夏贵妃的画像你可能找到?”
霍旭皓看他神情不对,不敢造次,抱拳道:“小事一桩。”
“还有,我要你去查夏贵妃……不,你去查夏府有没有买过从青州卖过去的婢女,查到后,秘密告诉我。”
虽不知最近为何所有动作都围绕在夏家和夏贵妃身上,但霍旭皓受崔言钰身上气息影响,还是郑重承诺了下来。
霍旭皓走了后,他坐下久久出神,夏侍郎之前一直外放,他根本不认识,待他回顺天府时,夏绮彤已经入了后宫,后宫嫔妃,就算有节日晚宴,也是男女分开坐,又岂是他这个小小锦衣卫能见到的。
他从来只听说过夏贵妃的名头,而未见过其相貌,只听闻说是花容月貌,在后宫众多美人中,也能独占鳌头。
可夏侍郎和他夫人他见过,两位的相貌都算不上极好,他一直对夸赞夏绮彤是美人一件事,持不信任态度,认为是大家仗着她是贵妃而故意夸赞。
倘若将她的脸代入画像上扬州阿嫱的脸,那真是再合适不过,担得起沉鱼落雁四个字,他现在就等着霍旭皓的调查。
霍旭皓当了情报部的千户可谓如鱼得水,可没想到差点栽倒在夏绮彤的画像上,真是奇哉怪也,怎会一张画像都没有。
正在他想其他办法,都打算贿赂宫里的公公时,调查婢女一事先有了进展,他赶忙去禀告。
“回同知,夏家当真买过从青州被拐卖走的婢女,一共3人,有2人已经嫁人生子,1人在凉州时就不见了踪影,说是得了急病没了,而且很奇怪,夏家的下人都是在顺天府重新买的,一个没带来。”
凉州是夏侍郎入顺天府前待的最后一个州。
崔言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问道:“拿到夏贵妃的画像了吗?”
霍旭皓看到他的眸子,张了张嘴,最后道:“这个倒是还没。”
“那不用寻了。”
崔言钰从桌上拿起自己新画的像递给他,“你去找见过夏贵妃的人,询问画像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霍旭皓本想劝他去休息,可还是没有张口,得了令便走了,找人认人可比从宫里弄画像可容易多了,没用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去而复返,发现崔言钰竟然还保持他走时的坐姿。
“同知,问到了,说这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夏贵妃。”
崔言钰突地笑了起来,他有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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