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四皇子把平安符放到长条案,便掀开帘帐,走出帐篷。
留下的程玄立在原地,顿了顿。
四皇子多番礼贤下士,想要招揽自己,程玄不是不知道对方的诚意。
他很清醒,深知不远的未来,一旦自己的身世曝光,便会和四皇子成为争夺皇权的对手。
前世从相识相知的挚交,反目成仇,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是以程玄不愿再与四皇子有任何牵连。
日后再相见,他们便是对手,也是敌人!
如果没有争权夺位,或许,他们仍能成为好友。
可惜,没有如果。
走出帐篷,程玄听到熟悉的说话声。
循声而去,看到围绕在主帐边的几个帐篷间的一片空地,张家兄弟见了面。
张峰憨厚耿直,一腔热血之心,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张旗作为哥哥,一直很包容弟弟,此刻却又捶足顿胸,无比后悔:“听说最近几次的战役,辽东士兵们死伤惨重,我就不该同意你去从军。”
张峰抓了抓后脑勺:“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再说还有程玄,他武艺可高强了。我们守望相助,一定能杀退敌兵,除倭寇,立战功,绝不给哥哥给公主府丢脸。”
张旗从怀里掏出一枚平安符,挂到弟弟的脖子,哽咽道:“谁指望你立功,只要你全须全尾回来,比什么都好。”
借助帐篷掩住身形的程玄,瞧见兄友弟恭的这一幕,漆黑的眼眸眨了眨。
他忆起自己身份公布于众时,那些兄弟们面上春风和煦,私底下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
天家无情。
他从来不该有什么期待,才不会太失望啊!
程玄没有上前打搅,悄悄退开。
这时,从军机营出发的一队铁骑率先赶到,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轰隆隆,地面好像被撼动一般。
据悉,步行的队伍正在靠近,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到。
午时还未到,从驻地出发的二十万大军,正式与他们汇合。士兵们拔营北上,却不约而同朝盛京的方向,最后回望一眼。
最后一眼,丝毫不掺假。
因为战争无情,杀场刀剑无眼,他们之中或许有很多士兵会永远埋骨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回不到盛京。
张峰自打出生,便一直呆在盛京,从未去过别的地方,也一直向往着话本子里仗剑走天涯的洒脱。
离开盛京,张峰此刻满心里都是雀跃,也有对亲人、对从小生活的盛京和公主府有着眷念和不舍。
周围士兵们纷纷落泪,被离别的悲伤氛围包裹住,张峰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程玄格外嫌弃一群人高马大的爷们,娘们唧唧地抹眼泪。
他面上嫌弃,也在回望城门时,漆黑的眼眸在书写着“盛京”两个大字的牌匾停留了几瞬,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背过身去,直到淹没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再也找不见。
与此同时,公主府,栖霞阁。
如往常一般,将丫鬟奴役们全部打发走,院子里只留下心腹倚翠把守。
院内树木葱茏,繁花点缀在枝头,间或,听得几声知了的鸣叫。
室内,长条案上摆着点心果盘和清茶,楚长宁咬着块荔枝干,肉厚味甘,很有滋味儿,叫她爱不释手。
长公主道出自己冥思苦想了一夜的计谋,坐到楚长宁对面的楚若英出声,不赞同道:“如今程玄的名字登记在册,这时派人到军营里杀程玄,不妥,实在大不妥,有挑战皇帝皇权之嫌。士兵们上阵杀敌,为国捐躯,可我们这些皇室贵族不但毫无建树,反而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寒了边关将士们的热血之心。万一被某些人抓到把柄,皇帝那边怎么向整个大周朝交代?”
楚长宁嘴巴里含着荔枝干,含糊不清:“我觉得爹爹说的有理。”
长公主心知驸马在理,可是一想到女儿的梦里,程玄要对公主府不利,加上长公主也知道此子有勇有谋,只要抓住机会,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
思及此,长公主情绪很是焦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要怎么办?”
其实,楚若英根本不太赞同她们母女商议的这些事。
包括楚长宁和公主策划暗杀程玄之事,他也是在事后,没得逞,方才知晓。
楚若英一直抱着与人为善的观念,不是不相信女儿的怪梦,只是他认为现在的程玄还没对公主府做什么,就要喊打喊杀。
即便程玄没有仇恨,最后也要被他们逼出仇恨来。
楚若英犹豫开口:“就不能握手言和?”
“爹爹。”楚长宁咽下嘴里的荔枝干,道:“恐怕程玄已经猜到是我要杀他,此人性情狠戾、睚眦必报,与他握手言和,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必须杀他,以绝后患。他在军营,暂时不急,日后总有回盛京的一天。”
长公主欣慰,毫不吝啬地夸赞:“还是我儿有主见。”
楚若英无奈摇头,不得不说,这对母女,无论性子脾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你伤我三分,我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你还回来。
议完事,太后派宫女到公主府传话,说是御膳房新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邀她们一家到慈宁宫里小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