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可见,皇帝有多看重八皇子,他轻叹:“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派去豫州彻查的钦差大臣已在回盛京的路上,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养好身体筹备接下来大婚的行程,才是要紧。”
藏在广袖里的手掌,紧了紧,握成一个拳头,李筠面上微笑:“是,儿臣知道了。”
他告退,身形后移,一转身,面上的微笑,刹那化作狰狞。
在行宫遇刺之前,父皇心里的属意分明偏向他,至少四皇子是略逊一筹,不然,四皇子也不会在他代为监国时,利用大皇子发难……
一切在程玄身世大白后,都不一样了!
从前,父皇对程玄是又倚重又忌惮,李筠能感受到,如今的父皇依然忌惮着,还想利用自己挟制五皇兄。
亦或者,利用自己,逼五皇兄产生危机感,在某些事情上不得不听命于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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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是结两姓之好。
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是人一生中重要的头等大事之一。
普通百姓们尚要拿出全部家当,把婚宴办得风光体面,天家皇子的婚事,又是皇帝圣旨御赐,更是要大操大办。
为着八皇子的婚事,礼部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因着皇帝择钦天监定下的黄道吉日,在下月中旬,时间仓促了些,可该有的聘礼和礼节,没有半分含糊。
一水儿的奇珍异宝,悉数被抬进南安王妃娘家,整个盛京的百姓们都瞧见了,饭后谈资,说的最多的便是八皇子与翰林院大学士之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一对良缘佳偶。
“你们可都警醒着点儿,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可千万别说到县主跟前,否则我非揭了你们的皮不可。”
夏竹叉腰同院子里的下人训话,听见耳畔一道温柔的嗓音,追问:“什么风言风语,不叫我晓得?”
“啊,县主。”见了楚长宁,夏竹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在她跟前露了馅儿,含糊道:“没什么,底下的丫鬟们偷懒,奴婢训了几句。”
同楚长宁说完,夏竹挥挥手:“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下去吧!”
等下人们各自离开,做自己的活计儿,夏竹过来扶她,一道入了内室。
楚长宁心如明镜一般:“外边的风言风语,是不是又在说我与八皇子。”
夏竹愤愤不平:“那些人是没瞧见平日里八皇子眼巴巴讨好主子的模样,分明是主子不要八……”
“胡说什么呢!”楚长宁赶紧打断夏竹,道:“八皇子能觅得佳偶,作为表姐,我自是替他高兴。”
这边忙着八皇子的三书六礼,眨眼半月过去,盛京里张灯结彩,笼罩在即将迎来的大喜之中。
这一日,从西北发来战报,北祁境内发生骚乱,周边的几个弱小的部落,趁北祁王离开地盘的时日里完成了合并,拥簇新王,将所有兵力集合起来对付北祁。
对方早有谋划,来势汹猛,战况激烈,北祁王长子担起领兵出战的重担,中了埋伏,不幸战死。
北祁王从天而降,护着身受重伤的次子逃走,自己却被敌军包围。
穷途末路时,北祁王兵败自刎,曾经的一代草原霸主,至此终年。
而北祁王次子,不知逃去了何处,暂时下落不明。
新王吞并了北祁,高束旗帜,自封北梁王。
这位北梁王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了使臣来递交请和书,并且表示会给予丰厚的聘礼,求娶大周朝的公主,以结两国盟约。
自从宫宴上见到那位北梁王派来的使臣,生得粗犷高大,深目,鹰钩鼻,叫人瞧着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怵。元珍公主每晚睡觉都要被噩梦惊醒,生怕自己要被父皇嫁到北梁去。
这样的担忧,没多久,很快成真。
皇帝考虑一日,便允诺了两国联姻。
当日,元珍公主哀莫大于心死,吵着闹着与其嫁去北梁那种地方,不如淹死到盛京的荷花池里,干干净净地走,不必客死异乡。
贤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爱护如珠如宝,自是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跑了好几趟乾清宫,都不得召见。
这日,皇帝心情甚是烦闷,召见了贤妃。
“皇上,元珍已与臣妾娘家的侄儿交换了庚帖,皇室宗亲们都是知晓的。这桩婚事,臣妾先前也是问过您的意思。”贤妃一把年纪了,没别的指望,就指着元珍这个女儿过活。
有过皇帝要把女儿笼络下臣的先例在,贤妃害怕重蹈覆辙,好不容易说服女儿回心转意,急忙将女儿的婚事定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知道皇帝首肯联姻后,贤妃火急火燎,心里跟火在烤似的。
皇帝转了转绿扳指,心里门清,面上佯装反问:“元珍的婚事,有何不妥?”
贤妃一听这话,呆住了:“皇上的意思,是元珍的婚事保住了,那北梁那边……”
皇帝眯了眯眼:“这个,朕自有主张。贤妃还有别的事?”
贤妃脑瓜子一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亲宗室那么多贵女,随便挑一个,荣封公主,送去北梁,也算是为大周做出贡献了。
“无事,臣妾不打扰皇上,这便告退。”贤妃急匆匆走出乾清宫,要回去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其实她父皇心里还是疼她的。
送走贤妃,皇帝略一沉吟:“张德子,你亲自走一趟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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