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钟紫蔓痴情的模样,钟瑜心中有些不忍,想了想道:“她其实不是个坏人,也是一颗真心对你,哥哥你若是当真对她无心便罢了,可千万莫要因为她是钟家的女儿而对她有偏见啊。”
谢琰似是方才咳的累了,这会儿轻合了双眼靠在床头,许久才道:“我并非是因着对她有偏见。只是这世间的情感若都能由得自己做主,便也没了那么多悲伤情苦,也没有诗句和故事里的伤心人了。”
钟瑜放水杯的动作一僵。
床上也没了声音,谢琰仿若是睡着了。
钟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将水杯放在桌上,推门出去了。
院子里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这会儿有几个下人正在打扫着,白茫茫的一片,钟瑜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这其中。
雪在脚下咯吱的响着,钟瑜看着脚下印出的一个个脚印,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吐了一口气,钟瑜闭了闭眼,不想再去想了。
谢琰值得更好的人,左右这个人不该是她。
“瑜姐姐,你怎么在外面啊?”
一声莺啼般的娇软声音传至耳边,钟瑜抬头,正好看见钟紫蔓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衫,外面披着毛绒绒的厚大氅,冰雪间小小的一只,几步小跑着便到了面前。
今天的她明显是仔细妆扮了的,两边的垂髫上各系了一只淡黄色的小黄球,向来不怎么涂粉的脸上也略略上过妆,只是还是难掩的神色憔悴。
钟瑜道:“哥哥睡着了,我怕扰着他,便先出来了。”
钟紫蔓因着谢琰的病连着几夜都睡不好吃不下的,面上也不甚有精神,一向精神奕奕的大眼也失了往日光彩。
她微低了头,道:“那……我是不是不能进去看他了啊。”
钟瑜不忍她失望,道:“无妨,你随我去前厅坐上一会儿,哥哥这几日时常这样,时睡时醒的,想来也睡不多久的。”
钟瑜想带她去前厅,钟紫蔓却伸手拉住了她,似是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道:“我想问你几句话。”
钟瑜站住了,道:“你问。”
“嗯……我前几日想来看谢公子,你怎么……不让啊?”
钟瑜以为她这是姑娘家的小心眼劲上来了,笑了笑,坦然的道:“哥哥此次病的凶险,前些时日忙着照料他,你来了怕是顾不上,等几日哥哥好些了,自然便可相见了。”
钟紫蔓点点头,眼神却飘到了别处,沉默良久,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犹豫着开口道:“我问你一句,你可不要瞒我。”
钟瑜嗯了一声。
“谢公子如玉一般儒雅俊逸,想来遇上他的女子,倾心于他也是常事。”
钟瑜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钟紫蔓有些局促,不敢抬头看她,声音更是小到不能再小了:“这里面……也包括你吗?”
钟瑜眨着眼,慢慢的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坦然道:“前面十几年,我并不曾知道自己与他并无血缘,一直以兄长待之,从不曾生过其他念想。后来我虽认回了钟家,但我心中已然惯了视他为兄长,我二人兄妹之谊永不会变。”
钟紫蔓松了口气,呼出了一团白气,道:“瑜姐姐莫怪我,谢公子这么好,我总是有些担心的。”
忽的内里传来了一阵咳声,似是谢琰又咳起来止不住了。
钟瑜也顾不上这边了,急急的推门进了去,果然见谢琰以肘支在床边,白润如玉的脸已经咳得涨红了一片。
她上前扶起他,又递了水给他,可他却不肯喝了。
“哥哥,你喝一点顺顺气。”
谢琰却是合着眼靠在那里,除了时不时咳上几声,一动也不动。
钟瑜只得把水又放了回去,起身朝外走去。
行至门边,钟紫蔓正一手扶着门,紧张的往内里瞧着,见她出现,焦急的道:“谢公子可好?”
钟瑜加快着脚步出门,随口道:“你且进去帮我照看他片刻,我去前面请医者过来再瞧一瞧。”
待钟瑜带了医者回来,钟紫蔓已经在屋里了,她立在谢琰的床边,低垂着小脑袋时不时的抽泣着,见他们回来,伸手在脸一抹,道:“姐姐刚走,谢公子又咳了好久,我见屋内有水本想给他喝一些,只是、只是他不肯让我靠近,方才咳的狠了,好像、好像晕了过去。”
钟瑜又惊又急,应了一声,赶忙请了医者上前。
床上的谢琰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医者探了脉相,好一会儿才道:“探花郎这是大病未愈又兼急火攻心,不过这脉相上看眼下倒也无甚大碍,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只是切记,莫要再大悲大喜,探花郎如今身子虚受不住,现下便让他好好歇上一会儿吧。”
钟瑜谢过医者,便带着钟紫蔓出了门。
“医者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日……只怕哥哥不能见你了,你改日再来吧。”
钟紫蔓红着眼圈,憋着鼻间的酸意,点了点头,虽是恋恋不舍的,依旧跟着钟瑜走出了大门。
送走了钟紫蔓,钟瑜在门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也不知道她和钟紫蔓说的话,谢琰听到了没有。
回房的路上钟瑜远远的瞧见园子里立着一男一女,男子伸手给女子发间插了一支簪子,两人对视良久,男子才道了别离去。
小丫头脸上带着笑意,满怀心事的走出了园子,快行到钟瑜身边了才瞧见她,惊了一跳,道:“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