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本就苍白的面庞瞬间半点血色也无,他扶着椅子的把手稳了稳,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勉力的笑了下:“多谢世子。”
“你既是尚未痊愈,我也不便多作叨扰了,且养好了身子,早日回户部效力。”
谢琰应声,付久珩道:“不必送了。”
世子带着无澜这边离去了,谢琰回过头来,目光中闪烁了千言万语的看着钟瑜,最后凝结成一声叹息,道:“瑜儿,你随我来。”
一路送谢琰回卧房,他挥手遣了下人们出去。
世子这一番暗含了敌意的言行下来,聪明如她兄长定是早已品出了内里的不对劲来,钟瑜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着立在谢琰的床边。
谢琰凉凉的笑了下,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你告诉哥哥,宋元京与世子,你到底喜欢谁?”
钟瑜小声道:“宋小公子身份品性与我更为合适。”
谢琰移过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她,道:“那你喜欢谁呢?”
钟瑜一时语塞,她考虑这个问题想的总是哪个更适合她,而总是回避去想自己更喜欢哪一个。既然她必须接受古代的三妻四妾的生活,也只能尽量让自己不陷在爱欲的旋涡里沉沦挣扎,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便不那么重要了。
见她低垂着头不言,谢琰叹了一声,道:“世子之姿,你倾心他也属自然。只是瑜儿,你当真想好要走这条路了吗?”
显然钟瑜的一番犹疑令他误解了,她忙道:“不是的,哥哥,我和世子没什么的。”
谢琰有些难过,移开双目不看她,道:“你连哥哥都不说实话,世子看过来的眼神……你当哥哥不明白吗?本来我就在奇怪,怎么世子会亲自来探病,刚才我进来时见到他看着你的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看向他的眼神中暗含了警告,还有毫不遮掩的对她的势在必得,谢琰也是男子,怎会读不懂这里面的情绪。
钟瑜缓缓低了头,神色渐渐萎了下来。
“那我说了,哥哥可不要斥责我。”
钟瑜于是从平川之事讲起,到前阵子过生辰,全部给他说了。
谢琰面色苍白,缓了半天才顺了呼吸,双眼中闪过震惊与哀痛,最后又化为了愤怒,狠狠的斥道:“钟瑜!你简直是胡闹!”
钟瑜极少被他直呼大名,上一次还是因着她小时候上池塘边玩水差点掉进去。现下里她被说的一颤,瞬间愣了,双目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的道:“哥哥……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谢琰闭了闭眼,沉声道:“瑜儿,你不仅错了,还大错特错。”
钟瑜低了头,面上也有些难过,小声道:“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上次也和世子说清楚了,想来等宋公子来提亲,这事便过去了吧。”
谢琰抬头看她,目光中带了抹无奈:“怪不得你生辰时拿农家女儿和账房先生的事和我作比,瑜儿,你当真以为你能风平浪静的度过这半年,等得宋元京来提亲?”
钟瑜呆愣着看他,犹疑着道:“那……不然呢,世子从不缺美人,应只是一时兴起,不会不依不饶的吧?”
谢琰无声的笑了,似是没了气力,靠在床头,目光中带了缕悲悯,道:“世子许确是要多少美人都可以,可是能令他上心的女子倒是未听说过。你能被他看上,是幸运,也是不幸。
半年的时间太长,足以改变太多事情,瑜儿,你若当真不想嫁与世子,那就该立刻成亲。”
钟瑜有些慌了手脚,带了点惊恐的问道:“哥哥是说……世子许是不会放我嫁与他人?这,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怎会惹得世子一直记挂,哥哥应是多心了吧。”
“瑜儿,世子身份贵重,他是付氏唯一的血脉,自小众星捧月,鲜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便是天下人人都渴望登上的那个位置,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想与不想的区别。
而这世上的很多事,往往皆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想得到。我并不知道世子对你有几分真心,可是就刚才的情况看来,他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手的。
尤其是你去求他解除与肖府婚约一事之后,原本你曾救他性命,他敬重于你,从不曾去罔顾你的意愿强迫过你什么,可现下他还了你这份情,以后这层顾虑便没有了,当权者对于想要的事物乃至于人,是怎样的做法你想不到吗?”
钟瑜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她站在床边,身形晃了晃,虚脱一般的一下坐在了床上。
她以往只想着世子高傲如斯,绝不会舍下脸面强求些什么,上一回她生辰时不也是如此,面对她的不识抬举,他既愤怒又不屑,之后便不曾再理会过她,仿佛从未曾结识过她。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似乎就是她去肖府求他的那个夜晚,他的态度又转变了。
“瑜儿,你必须马上成亲。”
谢琰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钟瑜茫茫然的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道:“那……我找时间和宋公子商议下吧,只是他如今刚与表妹解除了婚约,马上让他娶我,只怕他是不愿的。”
谢琰静静的看着她,双唇开合数次,最终才似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握了她置在床边的手,柔着声音道:“瑜儿……若是你只是想要安稳的生活,为什么非是宋元京不可呢,我……”
手中温软的柔荑缓缓撤了出去,他的话便也只说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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