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一重,你说那些东西会安分么?等天明就好了。”木沉香没有当一回事, 理论上他也是妖魔鬼怪。
而百里珩作为修士对此深感不安, 他说:“既然这样,那附近的老百姓岂不是要遭难?”
木沉香咧嘴笑了几声:“你当人傻呢?下这么大雨,河里湖里水早就漫出来了,妖怪没来人就被水赶跑了。”
说着屋里啪嗒一声响, 俞秋生坐着的那张凳子歪道,她趴在地上睁开眼睛,一动不动。
“没事罢?”
百里珩几步跑过去把她扶起, 撞见她呆滞的目光,便揉了揉方才摔倒的脑袋,询问:“是摔疼了么?”
俞秋生梦里才从树上摔下来,气血上涌,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拿剑朝着自己砍了过来,而自己居然没有被劈成两瓣。
她眼睛酸涩,自己摇摇头,背对着百里珩心里难受的堵起来。
兴许是梦里梦外的时间不同,她的肩膀还好的,身体还康健的很。
“做噩梦了?”听到动静,木沉香没有挪动身子,只是冲她招了招手,“过来清醒清醒。这外面可漂亮了。”
俞秋生半信半疑,站在他边上,对比着身形后发现兽形的木沉香又变大了。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雾茫茫一片,站久了这发丝上都有水,你说的漂亮东西在哪儿了呢?”
俞秋生瞪大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木沉香这个头方才将整个门都挡住了。
他抬爪子指给她看,嘴里说:“这样皮肤,兴许在水里泡了几十年了,皱的像新生的婴儿,山里面有个鬼怪就喜欢在狐狸沼泽里捞这样的吃。咬在嘴里嘎嘣脆,酸水直往外冒。”
“啧啧啧,看着像是很好吃。”他舔着嘴,露出雪白的尖牙。
木沉香说罢,外面的雾气就散了一点,树后的湖泊上涟漪朵朵,串出来的溺水人的尸体都悬在树上,衣衫腐烂,五官难辨,要是在白天,那跟晒咸鱼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不害怕,可惜身边的俞秋生见识还是太少了,等见到水里浮起来的东西,刹那间被遗传的恐惧揪住心。
那是一条粗壮的花蛇,鳞片斑斓,夜色里镶着一对猩红眼珠子,似乎是看到了他们,又似乎没有看见,径直盘在老树枝干上。品尝美味,一口一口,吞咬小老鼠似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俞秋生没忍住,一头埋到了木沉香的毛发里。
简直难以言喻,难以言喻,某程度度上说,这条花蛇也算是湖底清洁工?
埋在他胸口的俞秋生此时还不到他脑袋,听到他心跳平稳,不禁好奇:“你这样子似乎是看了好多遍了 。你自小在凡土长大,这儿是来过的?”
木沉香:“可那也是好些年前了,纪素仪将我带到中洲,就未曾回来,如今可是第一次探亲呢。”
绿幽幽的眼睛里冒着寒光,他坐在门口,虽是看着懒散,但一时视线没有落下,警惕极了。
“天明了咱们就走吧,我看地图,去东洲的路不远了。”
俞秋生搓了搓手,脸蹭着柔软的毛发,就想睡在这上头,木沉香这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保暖防寒,也难怪他一直要是兽形。
木沉香抬着下巴,道:“快天明了。”
他用爪子拨弄着眼前的雾气,如屏障一样的雾气里浮现出一张人面,冲人一笑复又躲起来。百里珩微惊,一箭射了过去。
被他拦截住。
单手折断那根羽箭,木沉香扭头:“又杀不了人,顶多吓唬吓唬凡人,动箭就太失礼了。”
那一双绿眸里闪烁着警告的光,锐利的爪子抓在墙上留了个记号。后面果真如他所言,日头出来,雾气里让出一条小道。
三人刚走,修整一夜的小屋子轰然倒塌,灰尘在雾气里飞舞,淡淡的日光像一层金粉。身后的景貌如同笔刷才涂抹上去的,水泽未干,慢慢变形。
再往前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沼泽,如何过去还是个问题,无人之地可以御剑,但下了上古禁制的土地上,灵剑在上仿佛是一只小虫,明处极易被旁的猛兽捕食。
百里珩问:“你从前穿过这一片沼泽么?”
“没有,最多就来过这儿,我阿娘把我叼回去,还从未去过对面。”木沉香很是惋惜。
百里珩听在耳里,倒是有些喜欢他:“这么说你小时候净乱跑,那后来碰到纪掌门也是你自己撞上去的罢?”
木沉香挑着眉,倒是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一幕。
那是留仙山附近,听说长平观的道人在青州落脚,木沉香心里不安分,日日到山下溜达,自诩天赋异禀,不将山上其他妖怪的告诫当一回事。
没人告诉他这里面会有纪素仪,在他冲此人挑衅过后,当夜被绑住四肢,睡在了自己吐在他门前的那一堆鸡骨头上,一旁撒的尿还散发着。骚。味。儿,一夜难眠。
少年时期的纪素仪格外不好相处,日日折磨着他,给他的脖子上套住狗绳子,喂他馊了的饭菜,逼他当了坐骑。离开留仙山时还绑住他的嘴,让他看过阿娘最后一面就带着公狐狸去往中洲的路上。
而木沉香自己作孽,怪不得别人。
是以如今百里珩闻起来,他也只能笑着点头。
“这沼泽不好过去,咱们绕路看看。”摊开自己的地图,俞秋生望着上面简洁的路线外,其他地方,可六双眼睛,不约而同眨了几下,纪素仪的地图贯彻了极简主义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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