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湖水里有小小的鱼苗, 时不时会跳出水面惊起几朵涟漪。
俞秋生喉咙干涩,余光瞥了那少年师尊一眼,趁他视线还投在远处, 埋头就喝这湖中的生水。
忽然,身上落了影子。
“水里有东西,当心。”纪素仪神不知鬼不觉有闪身到了她一旁,一手将她白色领子拎起来。
他的声音没有少年的清透,低低响在耳畔,俞秋生瑟缩了一下。
乌黑的发丝扫过裸露的肌肤,她这样的姿势如同一只小鸡扑腾,当中的力道于他而言是微乎其微。
纪素仪不悦:“乱动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这般,当心掉到水里喂了水鬼。”
脚尖挨不着地的俞秋生稍稍安分,勾着头,脸色涨红,手都无处安放,眼睛也看着水面,可半天看不出当中有什么名堂。
“里面有水鬼?”
纪素仪见状,手一伸,将她往前送了点,只见水面下黑漆漆一团,犹如浓墨化开,不知藏了什么。
大多数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无比害怕。
俞秋生咦了声,结结巴巴道:“师父还是放了我,我……我、不会水。”
她脸色苍白,眼里带着祈求的神色,手也拽上了他的袖子,泛粉的指尖压在了锁边的银线上。
纪素仪收手将她揽在怀中,道:“就这么害怕?”
同他吵架时胆子可是肥的厉害。
俞秋生脑子一白,脸贴着他的胸口能听到规律的心跳声。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头上,如此动作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情。
这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大神么??受宠若惊。
俞秋生严重怀疑自己看了一本盗版书,几次揉了揉眼睛,最后都无一例外见到他在笑。
笑容很浅,阳光很薄。
而入了水之后她脑子才陡然清醒,双手双脚都要顺着他往上爬,水里视野不清,清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哭丧着脸泪跟湖水融为一体。压根为察觉出自己除却嘴角冒出的小气泡外,呼吸一切正常。
纪素仪带着人涉足那一处未知之地,事先为她下了避水咒。
如今被她弄乱了发髻,他便扯住俞秋生的腰带,将人牢牢抱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而后慢慢往下沉。
衣袂叠交在一块,湛蓝湖水中光影斑驳,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似起了一层秋雾,纪素仪想起了当初捉弄她的那一幕。
俞秋生的表情确实称得上痛苦,一双长眉紧紧皱着,不敢睁眼,近距离看,一对羽睫被水流冲的微微颤。她牙齿咬着下唇,还是有一连串小气泡从嘴角溢出来。隔着水看她的容貌,纪素仪呼吸微滞,半晌,垂下眼帘摒弃杂乱思绪。
水面上的光柱射不穿那一团黑雾,
纪素仪探身查看一番,想了想还是带着俞秋生往里一扎。初时像是陷入一团和好的面团中,渐渐的就像是坠入云中一般轻柔。
而俞秋生如今的记忆中并无这样的体验,未知之地里更为害怕的紧,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缩,蹭乱了衣襟,额头撞到他的下巴,腿又踹到他的小腿,没有半点镇静表现。
纪素仪歪着头,将她前额一弹,说道:
“能睁眼了。”
水下世界无比光怪陆离,俞秋生梗着脖子还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
纪素仪道:“你是水喝多了说胡话。”
两个人身处无方湖水底。
任谁也想不到这儿还有座城,轻易便让人进来。
若是纪素仪没有记错,这城是有名字的,应当叫做四方城。虽脱离笔墨记载,但经口口相传,早已被尊为一处神迹,难以追寻。此番让他二人碰到,未尝不是一种机缘。
城中空无一人,建筑样式还是远古所残留的风格,一成未动,有的墙缝里长满了海草,一阵阵水波中抖如筛糠,远看犹如鬼舞。
而放眼望去,亭台楼阁皆大的超乎想象,人在其中恍如蝼蚁。
“从前这里是给巨人住的么,大的望不到边。”
俞秋生什么也不知道,面对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场景险些破功喊上几句六六六。
她仰头仰的脖子都酸,自脚挨地后便紧靠着纪素仪,抑制不住好奇心眼睛四处乱瞟,心里战战兢兢。根据俞秋生的经验,一般在这样瑰丽而超乎人想象的地方,要么有宝藏,要么就有秘密。
是以当中也是危险丛生。
而身旁的少年却姿态沉稳,一手执剑,一手抓着她的腰带在城里走了起来。地砖铺的严丝合缝,至今看不到里面生出草来。
走了一段距离,俞秋生腿发软,贴着他已不算事,若非是胆子不够,她甚至想像个狗皮膏药坐他头上不下来。
“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她舔了舔唇,声音干涩,“好像是从脚下传来的,似乎顶着砖,妄图冲上来。”
纪素仪嗯了声,淡淡解释道:“是死人的骨殖。”
“此处阴气逼天,必有一场残杀,等会若是幸运,你会看到那些远古之人。”
俞秋生一僵,几番做吞咽动作,心往嗓子眼跳。
“你要去哪里?我……我好像走不动。”
她说话声音在颤,只觉得自从自己脚挨地,这一路踩着都是冰凉冰凉,犹如踏在寒之上。
纪素仪这回便放慢了脚步,垂眸指着她的脚踝,掀着眼帘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