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呼吸暂缓,踉跄着被人一撞,险些撞到了纪素仪的后背。
他目光清冷,淡淡看着一切,随后剑光一闪,人偶尸首分离,而呈现在眼前的幻象也消失了。先前还倚门调笑的青年身影不知何处,竟是脚底抹油在虚张声势,利用幻术乘乱逃之夭夭。
一群人从幻境中解脱出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俞秋生反应过来后心有余悸。
“他是谁?”
纪素仪:“狗东西。”
他不欲解释过多,望着一地的狼藉,将人偶带走。路上俞秋生被他推在身前,视野里所有人影虚化,纪素仪只瞧得见她缓缓的步子,顶上日光不太强烈,长街漫漫。
俞秋生耳后的那点红痣有几许刺眼,少年时而歪着头,想着如何令其消失,时而端正姿态,妄图正视这千年后的现实。
他心里几回纠结,眼见得快到城门口了,一个清瘦且蒙眼的青年在城墙的阴影下揣着袖子静静等候。
纪素仪脚步缓缓,黑漆漆的眼眸盯着那一处,仿佛盯上了猎物,藏在袖里的手已不觉碰到自己的剑。
俞秋生此番是不记得顾小公子的,初见就觉得这阴影中的青年当真神秘,一身玄色衣袍上绣了白鹭,宽袍大袖,下颌微收,乌黑的发丝几缕被风吹到额角,嫣红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凭着直觉她就知道这人不简单,当下扭头悄悄到纪素仪身旁,垫脚跟他道:“那人这么奇怪,要不要同他说几句话?”
兴许是个NPC,说着说着就意外触动了某种任务呢?
俞秋生想的很是套路,视线已经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澄澈的杏眸里闪烁着一丝蠢蠢欲动。
纪素仪余光里都是她痴痴的样子,半晌,捏着她的胳膊带着俞秋生换了条路。他心里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疯狂滋生,难以遏断。
顾小公子必须杀,可不能在俞秋生跟前。
她胆子小的厉害,先前还往他身后一直躲。
路上俞秋生频频回头,衣袖擦过他的手,淡淡的檀香味儿在风里被吹散,白里透红的面上眉眼弯弯,随着人多阻拦了视线,她才堪堪垂下头跟在后面。
“兴许能结缘。”纪素仪听到一声蚊子哼一样的声音。
他忍着,舌尖抵着牙齿,咽下挖苦的话语,只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而后似笑非笑地同她说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能结缘,有的是善缘,有的是孽缘。为师替你算过了。今日若是同他说了一句话,日后陷万劫不复之地。”
俞秋生怪怪扫他一眼,耷拉下一边眉,有些许失望,叹了又叹:“他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那双眼睛美不美。”
纪素仪嗯了声,尾音上扬,低头揪住她一缕头发。
“那等平庸姿色如何入的了眼。”
顾小公子病秧子一样的人,面上红色蒙眼的锦缎都差不多遮住半张脸来,说他美实则是牵强,顶多是中人之姿。
俞秋生说到底还是看少了。
被纪素仪这么一说,她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闷头走在他身后。
擦肩而过的人群里,不知过了几刻钟,俞秋生忽然就眼睛开始模糊,像极了取下眼镜后近视的感觉,她探手摸了摸前面,抓住一块柔软布料。
捏在手里,轻若无物。
俞秋生顺着那股力道,走了几步便猛地撞上了一面透明的气墙,随之而来的是腰上一股力道极大的劲将她缠住,猛地往后一拽。
她就是那被拴住的风筝,纪素仪转身一剑斩断那根无形的线后,俞秋生因为惯性一屁股坐地裙子都在地上蹭破了。
这他妈,疼炸。了。
她整个人懵住了,视野俱是一片光怪陆离之景。
极有无数潮水般的小人偶往她头上爬,又有一群怪模怪样的蛇兽从四面八方包围,口诞直流,舔噬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舌上倒刺刮得肉疼,逼真的无以复加,常人难以走出这样高明的幻术。
高楼上有笛声,吹得是江南明月,悠悠笛声绵长不绝,纪素仪抬头找寻那幕后之人,心下起了波澜。
他这般修为,幻术自是看破而不受影响,俞秋生却倒霉了。
纪素仪阴了脸,从前到后想了一遍,不知究竟是从何处叫那个狗东西得手将她拉入大幻术中。
少年眼里像凝了一层薄冰,闭了闭眼后眸光一黯。他蹲下身把俞秋生抓住,免得她跟兔子一样人群里四处乱窜。
旁人眼里她这样子就跟得了疯病一般,她抱着头嘴巴闭得紧紧,眼睛也是,不许人碰,急了就踹他。
纪素仪的袍子被她踹出几个脚印来,任凭什么法子也唤不回她现实中的理智来。他思绪一沉,骤然想起来,这幻术若是从人心底发出,旁人自是对此无可奈何。
就现在来看,说明俞秋生这陷入幻境之中似是有预谋。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不会有人能得手,便是遇见冯春夏那会儿,纪素仪也不曾叫他有机会在人身上动手。
既如此,那可能就在此之前。
联想到方才那顾小公子捏揉做作之状,纪素仪笑了笑,笑够了敛住,眉眼之间冷极了,手背上的的青筋凸露,他憋着难以发作,终是挥着袖说了几句好,而后提步往那城墙方向略去。
怀里的俞秋生十分不安分,身体里的蛊虫被笛音催动,向着心口钻,又痒又令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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