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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屋里俞秋生不在床上,在他眼睛对着缝观察时,她从一旁扭头看来,正好与木沉香的视线撞个正着。
    呼吸一滞,俞秋生从里开门,安安静静看着外面三个。
    一对叔侄,一只狐狸精。
    穿着黑色道袍的青年眉眼之间稚气已褪,比起百里珩,今夜难得露出稳重一面,收起风流的伪装后隐隐约约叫人难亲近。而一旁玄衣少年面色冷漠至极,看到俞秋生,颇不自在,转了个身。
    木沉香好久没有见到俞秋生了,当下就把她扑到在地亲了又亲。
    感受到久违的热情,她心里别扭的紧,不知晓这是为什么。手下是柔软光滑的皮毛,木沉香绿幽幽的眼眸里亮闪闪的,胡须搔脸,让人发痒。
    俞秋生没有多少力气,声音低低,让他先起来。
    她穿着冯春夏过大的衣裳,像是个骨头架子撑不起来,没有初时的生机跟貌美,是以被木沉香叼在嘴里时,她看到了百里珩眼里的一丝逃避。
    “别说话了,旁人还要睡觉。今天还过节,有什么事等明日天亮了再吵。”俞秋生垂眼,也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
    忽然,有人摸她的头。
    那双手温暖干燥,用力很轻。
    冯春夏朝她笑:“你回去睡罢,明日的事明日说,别想太多,知道吗?”
    俞秋生眼睛干涩,唔了声,心里闷的慌。
    这一夜过的不安宁,第二日天大雨。
    她在软乎乎的肚皮上醒来,狐狸皮毛油光水滑。一睁眼俞秋生就看到了木沉香那张狐狸脸。
    “你可算醒了!”
    俞秋生拍了拍脑袋,四处找寻冯春夏的影子,他的地铺上被褥整整齐齐,可见昨儿是没有歇在屋里的。
    木沉香道:“你要是找那个臭道士的话,这会子见不着了。他们叔侄二人的事要他们自己去解决。你可别费心。我瞧着冯春夏不是好东西,昨儿欺负你欺负哭了,你万万别把他放在心里。届时把自己卖了还给他数钱。”
    俞秋生默不作声,小心翼翼从狐狸肚皮上爬下来。
    一双玉足踩着冰凉的地板,雨天的清晨水汽重,她低头整理衣裳,把过长的袖子卷起来。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被他虐待了?这么瘦?”木沉香变小身形,把她抱了抱。
    俞秋生禁不住他这热乎劲,就道:“是入了夏胃口不好,也没有虐待我。你母亲怎么样了?”
    木沉香说他母亲还在顾氏的杏林里修养,此番原是要来见她,然后一直等着她学成后再行离开。
    俞秋生点点头,不过面色苍白,神情也有几许颓败。
    “我学丹师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你们在这儿我也是耽误你们。”
    她看着木沉香,无奈道,“我如今这副样子你是看见了,若是百里小公子要走,你便随他一道回去罢。”
    从前的俞秋生可不是这样。
    要是知道他来了,怎么着也会高兴的合不拢嘴。面对她如今这副衰败,木沉香心里五味陈杂,终究又变作人样。
    那一双橘红衣袍一天里光泽黯淡,他衣领松散,笑意渐渐化作心疼,说话声音也是有几分柔缓。
    “瞧你这话说的,百里珩走那是他的事情,你在哪儿我便在哪。阳虚山那般的大,可留我的也就一小块土地。当中没有叫我喜欢的人,回去了无非就是坐牢。”木沉香拍拍她的手,道,“我都做了这么些年牢,现下陪着你,你却要赶我走么?嗯?”
    俞秋生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头靠着他的胸口,眼睛一眨一眨,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你头一次哭是为了什么。好像是咱们要去钟鼓市卖紫心苗,结果你在狐狸洞里滚下去,擦破了皮,一个人哭的好可怜。像个小小的狐狸崽子。”
    木沉香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声细语说话。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俞秋生心情慢慢平稳,她闭着眼睛看不见木沉香后来的表情。那一双狐狸眼里笑意盈盈,眸光流转,余光瞥到那个玄衣少年,木沉香便亲了亲她的乌发。
    木沉香心思深,平日里狐狸样子百里珩倒没有什么不适,可他人形后便如同是个眼中刺。
    百里珩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静好一幕,先前被冯春夏气的不轻,这会子又被膈应,他忍着忍着,眼里浮现出东洲的一切经历。
    他想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俞秋生就这个样子了。
    从前分明不是这般,如今枯败无光,不似曾经叫他喜欢的那个。像追着一轮月牙,现在月牙落到西山下面。
    他心里空空荡荡。
    ……
    一连过去好多天,俞秋生都没有在问诊堂里见到百里珩跟冯春夏。隔壁病友有时候还会问起冯春夏去哪儿了。
    木沉香笑着说他回去看亲戚,此去路途遥远,大概要些时日。
    那上年纪的老人竟还怅然若失,他先前被冯春夏气的要死,等人不在了又念念叨叨,俞秋生见此情此景叹了叹,心里也有些遗憾。
    时间过得极快,不久,隔壁的病友也没了。他一死也就无人愿意在她跟前提起冯春夏这个人。
    而木沉香总有法子过得快乐,让她忘却那曾经把她裹得透不过气的伤痛,渐渐地,她便也懒得去想已过去的事情。
    毕竟白驹过隙,诸多痛苦总有退却远离的一日,与其深陷其中,不若趁早挣脱开来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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