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若骨,艳艳如霞,乍一眼望去如同被遗忘的某个遗迹。
俞秋生御风驮着姬孤下来后果真就像姬二叔所说的,顿感灵力在疯狂流逝, 身子感到一阵衰弱。
两个人并无外伤,俞秋生对着剑身稍作整理。她心疼地把凌乱而受损头发梳了梳。由于光洁的面庞沾到厚厚的雾气, 眼睫上已凝了细细的水珠,因着眨眼动作顺着面颊滑落,打湿月白衣缘。
她唇瓣湿润,四下一看富贵剑都开始滴水。
而那身姿颀长的青年正垂头擦手, 乌发因为水汽都贴着面颊, 微带棱角的面上一双眼眸警惕看着俞秋生背后。
在半空中他被俞秋生扯住,现在衣领打开, 她看了又看, 见姬孤竟还没有反应,就提醒他:“你快把这衣裳穿好!”
姬孤抿了抿唇角,默不作声理衣裳,眼尾垂下, 整个看起来无精打采,有几分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这儿古怪,不要掉以轻心,时刻注意周围。”
俞秋生多说了一句,自己走在前面。衣摆擦过那些低矮的灌木,不消片刻全部湿了。潮湿的环境里穿着潮湿的衣服,俞秋生就感觉自己正泡在了水里。
中途她回头一看姬孤,姬孤浑身衣裳干燥熨帖。
“你衣裳真好。”俞秋生由衷道。
姬孤:“是吗?”
他拢了拢衣裳,走在俞秋生边上,余光里她像个落汤鸡,时间越久俞秋生状态越差,她后来慢慢地弯下背,最后步履蹒跚,像是行将枯木的人了。
姬孤静静看着,手悬在空中握紧,大抵是想起什么,徒然地松开。
俞姑娘不喜欢他。
要是碰了,兴许要生气。身处这诡异秘境,两人之间该和睦相处才是。姬孤这么一想,于是放缓了步子。水珠簌簌从衣料上抖落,他偷偷望着身前那道瘦弱的背影踽踽向前,那人乌发滴水,像是从浓雾里生出的一朵花。
而往后好多年,姬孤想起来这一段总会产生后悔的感觉。
彼时他已经牵着小姬临在阳虚山脚下住了些年头,望着高耸的雪山,姬孤指着那儿告诉姬临:“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困着一个人,你若是有本事,日后便一步一步打上去拜她为师。她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
……
不知时间流逝如何,后来前路慢无尽头,扑面的水汽带着微微暖意。
“不对,我走不动路。”
俞秋生扶着树干,倒下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乳白的雾气里有一个人影,悬在她的上方,在她的四肢上吊了线。
姬孤喉结微动,眼见着她倒下,湿漉漉的衣裳贴着她的身体,这样一看,如溺水一般。
“俞姑娘?!”
“你叫魂呢?”
可再看俞秋生,已不省人事。她歪着头,露出领口的脖颈上有一道微不可见的红痕。
姬孤皱眉,把她抱住了望向四周,这次他一个人清醒着,伸手摸到她潮湿的身体后,想了一想将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给俞秋生裹上。
他带着人往前,大概有一刻钟的功夫,未几拨开碧绿叶子,忽见到了一大片从骨殖上开出的苍白小花,虫蚁皆爆亡,血红星星点点沾在花瓣上,惨烈至极,散出浓浓腥臭味儿。
姬孤在汝阳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诧异之下没抱住俞秋生。她从怀里落下,好在富贵剑速度极快,趁她头摔地之前托住了她的身子。
锋利的剑身隔断地上的根叶,这一下更不得了。
土壤柔软,这一块儿就像是处在了一条河流之上,如今上下起伏,而姬孤未曾站稳,顺着倾斜的坡滚了下去。
远看那些花儿到人腰侧,可真的到了那一片骨殖地上后姬孤才发现这分明有一人之高。
如今无风,花瓣却一张一合,拳头大小的花蕊上留下粘稠的血,似感受到了活人气息,顿时直起茎身。
姬孤喘了口气,踉跄着站起来回身去找俞秋生跟那把剑,不过站起身,四顾茫然。
人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托着俞秋生的富贵剑却在空中光芒迅速黯淡,渐渐地开满了琉璃花,被包裹住收敛了所有光芒,静静落在地上。
俞秋生从昏迷中被生生疼醒,捂住自己的脖子,眯着眼睛难以完全睁开,跪地仰着头,努力想要看清那雾上面是什么。
她现在很疼,如同被钢丝细细切割皮肉,像是一种慢性的凌迟。
血液不断的流出,她张着嘴大口呼吸,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牵丝木偶,她摸到了脖子上那一圈伤口,说话声音显得模糊不堪。
“姬孤?”
虚无缥缈的雾气里生出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捂住她的嘴,俞秋生心一凉,下意识的反应使得她啊呜一声一口咬住那只手。
杏眸睁了大半,她总算看清一个模糊人影。
不是姬孤那样挺拔身姿!
俞秋生一个激灵,顾不得这钻心的疼,反手先拿剑防身。喉咙里的血腥味翻涌,她自认倒霉,用最后一点灵力灌入灵剑当中,黑漆剑身上琉璃小花一片片坠落,剑如新铸,瞬间光芒大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噗呲一声此道她眼前那道影子。
穿透血肉的真实感使得俞秋生松了口气,她到底还是有点力气,不至于在这破地方束手就擒。
“你是谁?”她不拔剑,淡淡问了声,
俞秋生披着姬孤的大氅,身体发冷,此时并不觉身上已经凝霜,犹自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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