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俞秋生摸摸坟碑, 瓢泼大雨浇的人如同一只落汤鸡,她而后眨了眨眼睛,纪素仪又不见了。
浓墨翻滚,俞秋生松了口气, 翻个身, 脸埋到了泥土里, 嗅到一股土腥味儿。
逃出来她就不想死了。被埋在土中,叫蛆虫爬满身子, 蛇蚁分食血肉,留下一副断躯残骸,这有什么好的。
年年清明连个烧纸的都没有。
这般想着,俞秋生慢慢闭上眼睛。过一个时辰,大雨堪堪得歇, 明月浅浅,万里层云渐散。
她起来继续上路, 不敢再耽误时间。照姬孤那性子,定是不会放过自己。
而见她走的摇摇晃晃,被丢在一旁的富贵剑便将人铲在剑身之上,咻的一声飞走, 其自身散发出来的灵气一路上又滋养着她身上的伤口。
洒落的碎屑如同星光。
这是一把有灵性的剑, 纪素仪炼了八十一年,纵然后来送给俞秋生, 隔着千万里之遥, 如今的他依旧有所感应。
不为别的,只因以他血肉相铸,附了一缕魂丝,某种程度上说, 消耗的乃是他身上的灵气。
比之秋水剑,这就是富贵剑最大的不同。
但凡纪素仪不死,剑气永远不会枯竭。
下半夜富贵剑飞跃千山万水,俞秋生在剑上趴着,劳累之中拍拍长剑剑身,欣慰道:“你如今懂事了,不枉咱们相处这么久,等我找到落脚之地,一定给你供起来。给你上你没吃过的,没看过的。”
可话音才落,半空中富贵剑歇火了,就那么直直停住,随后呼啦直降,失重感陡然袭来,俞秋生啊了一声,一瞬间萎了。
这这这!
“你怎么这么不经夸?若是……”俞秋生话没说完,嘭的一声掉到了屋顶上,大概冲击力过大,砸烂了屋顶,撞到里面的瓶瓶罐罐。
她的脑袋不知磕到什么上头去,顿时晕过去。
屋里黑漆漆的,弥漫着苦涩味道,半晌,墙角探出一条金黄身影。扭来扭去,最后扭到她面前,尾巴尖尖戳了戳这个不速之客的脸。
金钱蟒认出俞秋生来,于是想把人搬离了这一处狼藉之地,可艰难之中看到了地上的假牙,顿时如同受了莫大刺激,哭的声音颇大,硬生生把俞秋生从黑暗之中拉扯出来。
俞秋生脑袋晕乎乎的,声音也是浑浊,听到耳边粗嘎的哭声,皱着眉看过去。
入目的先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随后是金黄金黄的鳞片,最后才是他粗壮的蛇身。
这不是一条金钱蟒么?她见过的。
俞秋生摸摸蛇头,脑袋后面的血顺着头发丝往下流,她道:“怎么是你?好好的哭什么?”
金钱蟒哭的张大嘴,俞秋生脑子不清楚,手伸进去摸了摸,摸到了光秃秃的牙床。
她瞪大眼睛,立马一歪头,再次晕过去。
俞秋生真觉得自己倒起霉来就没有尽头,要死不死,好端端地将人家的牙齿都撞掉了。金钱蟒总共两颗牙,这下好,什么都没了,难怪哭的如此令人心碎神伤。
而金钱蟒本意不是要吓唬她,可见人又晕了过去,他呜咽几声止住哭啼,把人搬到了附近的小楼里。这地方不能留人,他生怕后面屋顶整个都塌了下来,俞秋生得遭受二次伤害。
一路拖行,等到了小院里头,看到那只正趴在地上冷眼扫视的公狐狸,金钱蟒猛然想起来,这里其实是有人的。
不久前这只狐狸将纪素仪背了过来,让他找人医治。
不过纪素仪伤的太重,至今还在昏迷之中。
于是金钱蟒凑到木沉香跟前商量,结结巴巴道:“你家主人现在还昏着,给我腾一个位置不、不要紧的。方才天上掉了个人,伤的很是严重,药铺待不得,你、你好心给我让个路如何,别堵在这儿。”
公狐狸歪着头,哼笑道:“要吃人找什么借口?我昨天都在无涯城打听了,据说经你之手医治的没一个人活着出去,别白费力气了。”
金钱蟒最为伤心的莫过于此,红了眼睛,气道:“不、不许这样说,生死有命。就是在、在别人手上那也是一样要死。是我倒霉。”
“一个倒霉蛋,两个倒霉蛋,怎么都叫你撞上了?”木沉香悠悠问。
“缘分。”
“什么倒霉缘分,让我看看这个倒霉蛋是哪个?”公狐狸一爪子拍歪了蛇头,探身一看,而后骂道,“缠的这么紧,给谁看。”
迫于淫威,他又凶巴巴的,金钱蟒低头把人松开,他用尾巴缠住的女子头上冒血,背脊一片都湿透了,大抵是失血过多,面上没有血色,乍一看跟纪素仪一般无二。
望着熟悉的眉眼,木沉香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扑了过去。
“俞秋生?”
他爪子毛上沾了血腥,一碰她的肌肤,凉丝丝的,尾巴都摆不动,垂下拖地。
“谁干的,你怎挡着路?”木沉香把她叼出来,看到金钱蟒还傻呆呆看着,不由将他推到一边,进门前吩咐道,“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夫过来,别傻站着耽搁时间。”
金钱蟒:“……”
“你要是找庸医,那我就剥了你的蛇皮当手套,吃一锅蛇羹。”棕红色的公狐狸龇牙吓唬他。
月下金桂的影子张牙舞爪,小院里味道奇异,既有浓郁的花香又有挥不散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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