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昨夜是认错人了。”林春生还心有余悸。
“总有人防不住。若是有心,天天倒霉的都有。你不必介怀。”谢秋珩道。
他替她收了药碗开始拿桃木梳子梳发。细白的手指穿过鸦青的长发,触感柔滑,松松绾了一个小两把头。
林春生累的不想说话,忽就想回到山上背背书,便是回不去了也好。
“师父怎么了?”谢秋珩问。
“我们这一回往哪去?总觉流光城并非长留之地。”她说,扣好了衣襟上的盘扣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将那窗户推开一条缝,嗅到了烤栗子的味道。
因着她身体缘故,这早上吃的都是类似素斋这类清淡的食物,林春生咬了咬唇勉强将窗户合上。
“去西边罢。”谢秋珩站在她身后道,影子与她叠在了一起,稍显出几分小心思,他毫不遮掩。
而林春生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听他这么说自然就点了点头:“西边好,山高还有大草原。”
他听了笑道:“只是一路不大好走。”
“你若不喜欢……”谢秋珩沉吟半晌后道,“待我处理了身旁的事,我就带师父回原来的山上。”
林春生不是傻子,便犹豫道:“你这一路在躲什么?”
谢秋珩笑而不语,勾住她的手,将人抵在了墙上,一侧的窗缝里明媚日光穿透过来,落在眉目上,原本她苍白的脸愈显白,隐隐含着一丝的疲倦在眉目间。
“是我连累师父。”他说话温柔,这些天有意无意透着的冷淡消去,想来是有几分无奈在其中。
林春生说不出话,想安慰安慰他到头来无话可说。一个人若是有才华,还是她的徒弟,算作至亲,她自然想让他被人发现,被埋没太可惜了。且这一路种种算起来全是针对他。
她顺着影视小说中该有的套路去想,这般种种定然又是与宋怀秋相连。毕竟如此阴魂不散,自三清山起就一路可见起踪迹,心思不纯,想不去忽略都难。
“你知道宋怀秋是谁吗?”她背靠着墙,抬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他同你长得好像。”林春生不假思索道。
谢秋珩的呼吸一滞,捧着她的脸视线相对,半晌轻声笑道:“师父向来眼睛不好,如今一步之内就是人畜不分,如何看得清我和他的样貌。难不成你们靠的这样近吗?”
林春生赶紧摇头,她深知谢秋珩是个什么样的人,顺带着举手发誓:“若有靠的这么近,天打雷劈!”
她说话的样子瞧着是掷地有声,只是方才说完整个客栈就轰的发出一阵巨响。
林春生信誓旦旦的脸一下垮了,忙伸头去看,大门那儿冒出一股浓烟。
谢秋珩却攥着她的手,眉头都没有抬,淡淡道:“这算什么?师父日后需要慎言,天打雷劈,万箭穿心这样的话莫要说第二次。”
林春生看黑烟滚滚,点点头就想下去看看。
谢秋珩噙笑道:“怎么这么敷衍?”
“这……爆炸了,要是这屋子不稳,咱们就……嗯。”林春生道。
“那看看罢。”
谢秋珩如今道术自己钻研有了些新进展,不必用符篆,只稍稍掐个诀便能窥见一二。
原是那个早上的小火炮商人私自买的□□给炸了。
林春生睁大眼睛,既是佩服他同时又好奇,若是她从前背书没有记错,谢秋珩的那些笔记和三清观的书籍当中没有这种道术。
“不妨事。”谢秋珩一挥袖,眼前的景象便成了空气,一点瞧不见。
林春生没回过神:“这□□炸了没事?”
“自会有人来处理,我们现下却是要离开这里。”谢秋珩道,两个人总是如此,他已经察觉到暗处的人手段愈发紧。
好好的□□给炸了,不是简单事。只不过面上他未曾显露多少来,哄骗林春生。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偶然,所有的偶然背后还是必然。
林春生不知道这些,牵着七窍走在这流光城的街上,望着那些还未撤下去的灯笼恍然间觉得跟他同路,生活似乎比在三清山要跌宕起伏一些。
“阿珩,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林春生问了那个老问题。
日头升的老高,她捧着一袋炒栗子,头戴锥帽,旁人看不出她的气色,闻声或觉得此人体虚。而事实上她如今确实如此。
“师父记性不好,花钱总是没那个节制。此外无它。”
他垂眸认真道,“师父若是一开始就做个女人,不去山上,如今已经成亲生子,不必在外如此奔波,风尘仆仆。”
林春生噗呲笑出来,拍了拍七窍的驴脖子道:“有的事自己决定不了,出家这一事,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当初想必是有苦衷。”
“师父所有的苦衷,日后可以说给我听。”他仰着头,眼眸清澈,不觉似乎又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我自己都不知道。”林春生说出大实话。
“所以说师父记性不好。以后我替你记着,师父不喜欢的,喜欢的,只要我在必然不敢忘却。”他边走边道。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林春生忽然问,“那你可不是轻松了?”
谢秋珩微微放缓步子,黑眸沉了沉,半晌言辞轻缓道:“我不会让师父死的。师父若是觉得自己没用,那也只是你觉得。我乐意做那些事我便会尽心尽力,若是不愿,我宁可与人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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