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其实藏的不算隐蔽,之前没被发现也是托了深沉夜色的福,要是郑希怡再晚来一会,说不定就会被还在四处搜索的云南人找到了。
郑希怡来不及后怕,检查了一下白冰的身体,发现她大腿根部有枪伤。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愈合。应该没有伤到大动脉,现在只是隐隐的在渗血。
判断出白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郑希怡终于松了口气。摸了摸白冰烧的通红的脸颊,很烫,应该是伤口感染导致的。郑希怡又直起身朝远处张望了一下,周围还算安静。
于是她拿出手机给阿龙打电话:“阿龙,我找到冰冰了,我把地址发给你。”挂了电话,郑希怡抱着白冰在附近找了个更隐蔽的山坳,折下一些枯枝干草简单搭了片地方,让白冰躺得稍微舒服些。
阿龙很快就来了,他看了看白冰的伤口,皱着眉说:“枪子儿打里面了,得取出来才行。”郑希怡看看周围的荒郊野岭,无奈道:“得带她去医院,她还在发烧,一定是感染了。”
阿龙摇头:“枪伤不能去医院,医生会问的。原本在y市有个熟悉的诊所,现在估计也不能去了。”阿龙两条浓眉几乎要皱成一条,神色坚定的掏出一把匕首说,“我来想办法吧。”
郑希怡眼皮一跳,赶紧拦住阿龙举着刀子的手:“我来。”阿龙怀疑的看看她:“你会吗?”郑希怡咬牙说:“我可以。”她有点怕阿龙粗手粗脚的乱来。
阿龙点点头,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郑希怡:“冲一下血,郑姐你也喝一点吧。”郑希怡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就这么空着手在山里跑了一晚上,一口水也没喝。
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白冰,郑希怡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唇,本来应该用酒精之类的东西消毒的,现在用矿泉水已经很凑合了,还是不要浪费水了。
掂了掂手上寒光闪闪的匕首,郑希怡问阿龙:“有火吗?我把刀烧一下。”阿龙递给她一个打火机,又从背包里翻出条毛巾:“从云南的酒店顺的。”
郑希怡蹲在白冰身边, 抬起伤腿的膝盖让她的腿弓起,一点点解开了绑在她大腿上的布条。伤口看着不大,应该是颗跳弹,郑希怡松了口气,倒了点矿泉水把伤口周围擦干净,然后用手指按了按伤口边缘。
手感不是很实,但应该还没有化脓,郑希怡仔细回忆上学时学的一点皮毛,找了个角度,把用打火机燎过的刀尖伸了进去。
昏迷中的白冰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郑希怡按住她轻轻抽动的大腿,刀尖微微用力,割开一个小口子,然后朝旁边掀开。
从掀开的小口子那里已经看到了一点金属的颜色,不是很深,郑希怡调整了一下刀尖的位置,慢慢把那粒弹头挑了出来。
立刻用矿泉水浇在切口,血水混着一点细小的脏物流淌出来。郑希怡努力按着白冰的身体不让她乱动,一瓶矿泉水浇完,切口里的肉已经有点发白。
郑希怡拿阿龙的毛巾按在处理好的伤口上,又用刚才的布条把毛巾扎紧。白冰紧紧皱着眉哼了几声,额头上有大滴的冷汗。郑希怡用衣袖帮她擦了擦,回头对阿龙说:“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你们还有人可以过来接应的吗?”
阿龙眼神黯然:“就那几个兄弟,都是我以前当兵时的朋友,他们都应该跟姐在一起的,现在一个都没看到,估计全折工厂里了。”
他有点痛苦的捂住额头:“我想不通,为什么王哥会突然反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郑希怡眼前出现了上次来y市见过的那七八个壮汉跳上中巴车时的样子,一时没回过神,那么多人都死了吗?
她恍恍惚惚的说:“因为王哥知道了水哥是死在冰冰手里。”阿龙两眼通红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猜的。”郑希怡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不应该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
阿龙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这件事姐只跟我说过,王哥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郑希怡正要坦承自己做的一切,耳边却传来白冰嘶哑的声音:“有水吗?”
郑希怡赶紧跑过去把正努力撑着身子的白冰扶坐起来,阿龙递过来小半瓶矿泉水:“只有这么点了。”白冰靠在郑希怡身上一口气喝了大半,缓过气来看了看郑希怡干裂的嘴唇说:“你也喝点吧。”
郑希怡不忍拒绝她,接过瓶子抿了一口再还回去。白冰晃了晃瓶底的一点水笑了笑,直接浇在了自己脸上。冰冷的矿泉水激得白冰打了好几个寒战,郑希怡赶忙用袖子帮她擦擦:“太冰了吧?少弄一点水擦擦就行了,这么浇在身上不难受啊?”
白冰侧头避开郑希怡的衣袖看向阿龙:“我们现在在哪?”郑希怡的手僵在空中,阿龙却没在意这些细节,蹲在白冰身边拿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我们现在在这里,y市在北边,但是云南人挡在路上,我们要么绕过去,要么干脆一直往东南走穿过整个山区,就到了s市。”
白冰摇摇头:“我们不绕路,直接冲过去。”阿龙迷惑的说:“这太危险了,现在已经是白天,云南人就算不熟悉地形也很容易被发现。”
白冰冷冷一笑:“不光是云南人,还有王虎的人,前天晚上就是王虎的人先从背后放冷枪,云南人才打得进来。”
阿龙咬着牙说:“早晚要把他弄死。”白冰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喘了好几口气才重新开口:“阿龙你往度假村方向走,路上动静大点。他们知道我受伤了,会更关注你,王虎是个怕死的,一定会把人往回叫,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穿过去。”
阿龙点点头,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两把手枪递给郑希怡:“郑姐,我姐就交给你了,我们在y市见。”
等阿龙的背影消失在林间,白冰才悠悠的说:“郑希怡,肮脏的手段你学的很快啊。”郑希怡低下头,眼泪突然就流出来,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对,只好说:“对不起。”
白冰却没有了回音,郑希怡叫了几声,她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样子。郑希怡趴在白冰身边哭了一场,摸着她的脸说:“冰冰,对不起,你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以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枪声,应该是阿龙开始了。郑希怡擦掉眼泪,重新把白冰背在背上,朝着北方跑去。
也许是脚步的颠簸让白冰又清醒了一点,郑希怡听到耳边传来白冰低低的呜咽:“郑希怡,你真的很过分。”
小路的转角似有人影晃动,郑希怡背着白冰钻进树丛,那人擦着岔路口走了过去,白冰却在此时呜呜的哭出了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害我?”
已经走过去的脚步慢了下来,郑希怡一面回身捂住白冰滚烫的嘴,一边顺着灌木的缝隙躲向更深处。白冰却迷迷糊糊的挣扎起来,郑希怡背不住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尽管落地的时候郑希怡尽力抱住了白冰,倒地的时候白冰还是被细枝划破了脸颊。白冰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闭着眼哭,噘着嘴皱着眉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泪水混着一点血淌的满脸都是。
郑希怡也被摔得到处都疼,特别是之前早就扭到的脚踝传来阵阵剧痛,让她有种骨头断了的错觉。
但没空检查哪里受了伤,刚刚那个人已经听到动静走过来。郑希怡放下白冰,绕到那人侧面猛的扑出来,将他打倒在地。在那人喊出声来之前,郑希怡朝他太阳穴上打了一拳,他就晕了过去。
就这一阵的工夫,白冰似乎清醒了一点,勉强能睁开眼睛看到郑希怡在她身边蹲下,她伸手揪住郑希怡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郑希怡帮她擦去满脸的血泪:“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贩毒。”白冰借着揪住郑希怡的力气抬起上半身,在她耳边嘶声道:“你知不知道为了现在的局面我都付出了什么?”
气力不支的白冰又摔落在地上,嘴里还在含含糊糊的说:“一开始我认识了几个卖货的,他们叫我帮他们零零碎碎的卖,我发现很挣钱,就顺着他们往上找。”
郑希怡从侧面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你以前过得很苦,对不起。”白冰猛的睁开眼,通红的眼睛闪着骇人的亮光:“不,你不知道。我认识了水哥,他是个很豪爽的人,给了我很多好处。”
白冰胡乱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烧得微微发红的胸口:“可他是变态的,他喜欢折磨我,有一天他用吃烧烤的签子从这里穿过去,还要我跟他做……我疼了一个月……”
郑希怡记得那个伤口,在乳晕的边缘,两个距离不远的小小的圆形凸起。她哭着把白冰的衣领拢好:“别说了,冰冰,别说了,对不起。”
白冰摇头:“但我不恨他,我还是要留在他身边,因为我要学会他会的,我要代替他,我要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我叫爬虫杀了他,再想办法毁了爬虫,都是计划好的,他们再变态再疯又怎么样,赢到最后的还是我。”
她滚烫的呼吸喷在郑希怡额头上:“是你毁了这一切,郑希怡,是你让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恨你……”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混着艰难的喘息和肆意流淌的泪水,白冰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软软的倒在地上,只是凭着本能抽抽搭搭的哭。
郑希怡试图去把白冰抱起来,但手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就蜷起身子躲避触碰,却又伸出手来拉郑希怡的手:“我好痛啊,身上到处痛,郑希怡,我好难受……”
郑希怡从没见过白冰这个样子,哪怕是在戒断期最难的时候,她也不曾哭叫着喊疼,也不曾主动说起过往的痛苦。
郑希怡知道白冰被击垮了,身体的伤痛和自己的背叛,让白冰再也无法保持成年人的尊严,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来宣泄痛苦。
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而找过来。郑希怡蹲在白冰身边抽了自己几个巴掌,硬起心肠把白冰架起来背好。
这一场哭闹似乎耗尽了白冰的体力,再次被背起的时候她安静了一些,不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伏在郑希怡肩头默默流泪,然后把眼泪蹭在她脖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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