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手里捧着程昔给他的东西,足足愣了有半刻钟。他也并非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就因为心里清楚,才觉得程昔所言的确诚恳。
如此,他将东西都收好,这才拱手冲着程昔道:“多谢嘉清郡主开导,我现在知道要怎么做了。”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似乎还要点住程昔的穴道:“如此,便再委屈郡主一下……”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颜真精神一震,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攥紧长剑,挟持着程昔就从后面窜了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伴随着高举起的火把,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往这追来。颜真原本就受了不轻的伤,又扛着程昔走了那么远的路。眼□□力渐渐透支,可仍是咬紧牙关,带着人往远处逃窜。
前面就是一处悬崖,已经避无可避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破风声,一支羽箭贴着耳侧划了过去,程昔吓得牙齿咯咯打颤,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要往边上逃窜,可脖颈处横着一把长剑,颜真死死将她禁锢住,想来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表妹!”
顾轻言上前一步,一脚将先前擅自放箭的部下踹倒,这才伸出一臂目光灼灼地盯着颜真,“你已经跑不掉了,还不放下手中的人质,速速投降,我还能饶你一个全尸!”
程昔在听见“表妹”这个称呼时,心里一个咯噔,暗想“坏了坏了”,这下身份隐藏不住了。
果不其然,颜真攥着长剑的手猛然加重两分力道,轻薄的剑刃立马割破程昔柔嫩的肌肤,有些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
“你骗我!你不是嘉清郡主,你是永宁县主,是顾家的表小姐!”
程昔艰难万状的吞咽着口水,勉强冷静下来,轻声道:“冷静,冷静,这事我可以解释的。眼下我表哥已经带人过来了,你定然跑不掉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如放了我。我必然会保你一命。”
“放屁!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颜玉满脸怒容,劫持着程昔往后退了两步,身后就是悬崖。
“别动!”顾轻言看得目眦尽裂,厉声道:“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
颜真攥着剑的手都在抖,很显然他也很怕死。可又担心自己一将人松开,立马便会被箭羽扎成马蜂窝。连声音都打着颤,“你……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杀了她!把兵器都放下,快点!”
“全部都把兵器放下!”
顾轻言微侧着脸,对着身后低声吩咐,随后率先将手里的长剑,当着颜真的面松开了手。
“现在可以了吧?放了她,否则我定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颜真犹豫不决,身后是悬崖,而眼前是乌泱泱的士兵。他自己又受了重伤,今日定然是插翅难逃。
“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程昔轻声道。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你们顾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颜真咬牙切齿,说着抬起手中长剑,要一剑穿了程昔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顾轻言迅速用脚尖踢向地上的长剑剑柄。程昔只听耳边传来“铮”的一声脆响,颜真手里的长剑迅速脱手,直直掉落了悬崖底下。
他自己也像是收不回力气,整个人往后一倾,脚下就踩了空,直直往后跌去。伸手一拽,就将程昔也拽了下去。
程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来不及多作反应,整个人就倒了下去。一种无力感迅速蔓延至全身,就同上一回在皇子府溺水时,一模一样。
忽然有人自上拽住了她的手腕,立马阻止了她继续下降的动作。顾轻言大半个身子都横在悬崖下面,一手拽着程昔,一手拽着悬崖壁上的歪脖子树。
“表妹,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顾轻言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沉稳,莫名就让人有一种安全感。程昔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总算是平静些许。可眼下的情形仍然不容乐观。
“表哥……”程昔话才一出口,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她微微一愣,抬眼就见鲜血顺着顾轻言的手臂,缓缓流了下来。他也受了伤。
那棵歪脖子树也忒细了些,承受一个人的体重已经足够勉强了,何况还是两个人。站在悬崖上面的士兵根本不敢靠近,因为悬崖边上的石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儿,若是再有人踩上去,必然要直接坍塌了。
“表哥,你放下我罢。”
程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昂着脸一字一顿道:“表哥,放下我罢。”
“说什么傻话?你跟我一起出来的,就一定要一起回去,我还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你过门。”
程昔摇头,“你的心意我已然知晓了,也许就是没有缘分罢。我一个人死,总比我们两个人死要好。外祖母年纪大了,以后我不能再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了。”
她见顾轻言无论如何也不肯伸手,遂挣扎着从发间将顾轻言今日给她买的珠钗拔了下来。随后狠狠往顾轻言的手背上插了一下。鲜血立马就冒了出来。
程昔以为这样,顾轻言必然要吃痛松手,却不曾想,他竟然如此固执,无论怎么样都不肯松手。
“表妹,既然你想要死,那就一起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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