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清润嗓音,心想这怎么被他看见了?点个灯笼手也能被烧到,这个事儿说出来未免太丢脸了吧,但是要怎么回答啊?
苏叶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好的理由能糊弄过去,宋辰衍也居然就一直定定地站在她旁边等着她的回答。
最后没办法了,总不能一直不回答,苏叶绊绊磕磕地说道:“这个啊,这个,我其实,也……也不知道手怎么就这样了,它就突然这样了,不过没事的,一点也不痛的。”
她说这话时,抬起头来观察着宋辰衍,宋辰衍一脸的平淡,好像刚刚那个一直站着不离去,执意要等一个答案的人不是他,苏叶开始疑惑,宋辰衍为什么要关心她的手呢?
宋辰衍听了她这话,复又低头看了一眼苏叶的手,语气有淡淡的讥讽:“烧伤,你连怎么烧着的都不知道吗?”
苏叶愕然,他看得出来啊!那为什么还要问她啊?这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啊,她沉浸在懊恼的世界里,久久地不说话。
宋辰衍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麻烦?见苏叶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去处理伤口,只能无奈问道:“自己会处理吗?”
苏叶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而后宋辰衍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叫苏叶跟着他,伤药什么的都在他房里,他带她去处理伤口,走到了他房门前,苏叶却犹犹豫豫地不进去,她一个年轻姑娘到一个适龄男子房里像什么样,宋辰衍冷笑一声推开门:“怎么不进去,今天早上不是进房进得很自然吗?”
苏叶一想。猛然醒悟,对啊,她此时是他的丫鬟,他又不知道她是相府小姐,又不会坏了她的名声,有什么好犹豫的?
莫不是被火一烧,脑子给烧糊了?可是,她烧着的是手,又不是脑子。
苏叶进了房,宋辰衍已经拿出了一瓶药膏,他先往盆子里倒了一些水,叫苏叶将手放进去洗净,而后,将瓶子递给她,淡淡道:“将药膏抹在手上伤口处,这你总会的吧。”
苏叶忙不迭点了点头,拧开瓶口,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她取出一些,抹在手上,那火烧般的炽痛感瞬间减轻了一半。她抹好了之后,便将瓶子递回给宋辰衍,宋辰衍没有接,他说:“伤药不是抹一次就好的,接下来几天,每天都要抹在伤口处,这瓶药你拿着吧。”
苏叶将那瓶药小心翼翼地拿着,对宋辰衍感激地道了声谢,宋辰衍看着苏叶脸上感激的笑,心里莫名有一丝满足的感觉,像是小时候因帮助了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得到了爹娘夸赞而感到满足。那段年少的时光是回不去了,然而如今苏叶能令他再拥有当时的心境,已是十分不易。
然而宋辰衍心里虽然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不流露出一星半点的一样,面容平淡,只是眸色要更深一些,他对苏叶点了点头,便负手向楠木亭走去。
苏叶看宋辰衍往亭子里走去,她也忙跟上去,她怀揣着宋辰衍给她的药瓶,亦怀揣着一颗怦怦跳动的心,向着宋辰衍走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推图大的《寸缕》。
任这一瓢弱水抛回江流
归海后是否许盛情不旧
从此爱上春雨夏雷秋霜冬雪无需
宣之于口
第十三章
宋辰衍到了亭子里,便坐下自斟自饮,师傅离京前告诉他,后院有几壶十多年前的酒,他饮了一口,味道醇厚绵长,本应清冽的酒,经过十多年岁月的沉淀,更添了几分浓烈。
他又饮了一口,陈年之酒,极易醉人。
他并不嗜酒,但也未曾醉过,然而今夜坐在亭中自饮,迎着清凉的晚风,他觉得,醉一回也无妨。
宋辰衍并非借酒消愁,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开心的是要以酒相庆,只是为了试试这一壶陈酒,他能喝多少。他在心里笑自己这么无聊,快赶上他的丫鬟了。想到这儿,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苏叶,只见她静静得站着,难得地有几分恬静,他看了片刻,见苏叶的目光即将转向他时,转过了头,继续默默饮酒。
宋辰衍一脸平静地饮着酒,苏叶却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在借酒浇愁啊?
苏叶在宋辰衍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小心问道:“大人你心情不好啊?”因为怕她这一问会勾起宋辰衍的伤心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轻柔。
宋辰衍转过头去看苏叶,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幽黑的眸子看上去像是蒙上一层纱雾,水光潋滟,像一个漩涡,不动声色地将人卷进去。他静静地看着苏叶片刻,因着她关心的语气,他莫名感受到了温暖。
他父母于他年少时离世,而后他随师父云游,历遍四方,学富五车,少年时就少了家人疼爱,师父虽关心他,但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细腻心思去揣摩他少时丧亲的痛苦,从那时开始,他便养成了不易近人的性子。到现在他仍旧总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习惯了将所有事都深埋心底,并非他不想与人说,只是该与谁说?
苏叶不知道自己一句关心的话,才是勾起宋辰衍心中愁的罪魁祸首,然而她也不知道,正是因为她一脸的关心,又消去了宋辰衍心中的愁绪。
他笑了笑,觉得有这么一个丫鬟跟在自己身边也不错,他的笑容在黑夜与烛火的照映下显得不那么真切,他缓缓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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