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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和他的那对笨蛋父母一样。
    观月姐姐开门的动作有点生疏,想必是很久没有回来了。观月漫不经心地听着,四年没有听过的,熟悉的人熟悉的声线,那句「我回来了」。
    触动。
    观月听到里面父母的声音,还有不小心碰到重物发出的巨大声响,似乎是在出卧室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门上。
    “亚纪你回来了?怎么没给我们提前打个电话?”
    观月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唇角,弧度是上扬的,他在笑,然后声音不大不小,失去了童年特有的稚嫩:“我回来了。”
    从里面传出来的声响更大,似乎是不顾一切想要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结果碰倒了更多的器物。
    观月亚纪已经非常熟悉这对笨蛋夫妻能做到的,她无奈地扶扶额,“又来了。”然后换了拖鞋走进去帮忙,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站在玄关的弟弟说:“自己找拖鞋吧,你一定能知道是哪一双。”
    正如姐姐说的那样,观月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双,深黑色,没什么图样,只是在边缘处有一小溜金黄色的网球,那是他家的母上大人亲自找图案缝上去的,一针一线,极其用心。
    ——“阿初?”
    就在观月取出那双每年都会被母亲重新缝合的拖鞋的时候,这声音出现了,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然后他发现自己握着拖鞋的那只手在以相同的频率发颤。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观月觉得这就像一颗青橘,看起来苦涩,实际上也苦涩,但是总有人能从中品出不同的味道来,他现在就是品出其他味道的那一个。
    “嗯,是我,我回来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站起来对靠在门框上的女性笑,那是他的笨蛋母亲,是他的,唯一的。
    这里也一样,是唯一的,他的家,哪怕越前家待他再好,也永远无法比较的,他的家。
    “阿初!”
    这声呼唤已经带了哭腔,激动的,欣喜的,完全是正面情绪的哭腔,观月绿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抱住了这个四年未见的儿子,过程中又不小心带倒了各种家具,观月看着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这就是亲情吗,观月闭上眼,接受了来自亲人的拥抱,和淌在他的上衣上的泪水。
    观月绿越抱越紧,似乎要补回这四年所有缺失的拥抱那样用力,观月忍不住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他家姐姐,但是观月亚纪只是笑着,站在母亲刚才的位置看戏。
    于是观月决定自救,他一直垂在两边的双手被抬起来,拍了拍观月绿的腰部,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笨蛋妈妈,你是想让我在刚回来的时候就被你勒断气吗,快松手。”
    平时听起来各种恼羞成怒的话,在这个时间说,反而多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不过很有用就是了,听到这话的观月绿松开了观月的上衣,虽然还是在抽泣,但已经好了很多。
    “诶,老婆怎么了——阿初?”后知后觉的观月父亲终于出现在了门后,刚才听到声响才从午睡中醒来的他完全不在状态。
    “我回来了,爸爸。”
    观月眨眨眼,笑着说出了他今天第三次说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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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
    听上去是很简单的话,但是对于观月家的人却并不简单。
    观月看着房间角落里的网球拍,那是他走之前在这个家里唯一剩下的,有关于网球的想念。可是现在,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拿着它走上球场了。
    扯开右手的护腕,那些本不应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出现的痕迹还没有消失,针扎样的小洞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崩溃了吧,大概。观月想起那个昏暗的屋子,被他亲手拉上的窗帘,还有那些甩不掉的噩梦。恶魔的低语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一字一句诉说着他的恶行,刻在他的骨骼上,无法逃离。那些话鞭笞着他,自暴自弃都不足以形容,似乎多年来对他人的精神压迫和引发恐惧的报复一一实现。
    这是他的罪。
    他在伤害着别人的同时,也为自我伤害埋下了诱因。
    什么是绝望?他想这就是。
    观月坐在一尘不染的书桌前,桌子上的摆设和书本放置的位置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一丝不苟的,被完美保存下来。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那些写着各种数据和剧本的笔记本,硬要说的话,有关于这方面,他只带回了自己的脑子。
    已经足够。
    拔开钢笔的笔盖,这是他从前最喜欢的一支,钢笔这种东西总能被长时间的放置不使用,虽然比起四年前肯定难写了不少,但是他现在需要的,只是「能用」而已。
    观月写字的速度相当快,毕竟,作为经理的他在比赛时需要即时记录对手的数据,「过去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件事一直被他记得很清楚。
    当写满整整一页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碰网球,那么这些数据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于是笔尖在纸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力道大的划裂了这张无辜的纸。
    再返回的过程中没工夫想这么多,停下来冷静思考才发现,脑子里想来想去满满的都是网球,没有半点不是关于网球的事情。
    这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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