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稍微自己使点劲吗?坐我腿上来,抱不动你。”严歌续最后一句话里有点儿苦涩,理论上以他的身量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他做不到。
贺恒光蹭着他的轮椅支起身子,体位变化让他瞬间又是一阵头晕耳鸣的,脸色霎时间白下去一个度,浑身都软下来,骤然一下跪在严歌续的轮椅前面。
严歌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他拽到了自己腿上,一手环着他的腋下,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盖弯把他的腿架在轮椅另一侧的扶手上,操控着轮椅把贺恒光带出来去了,就像是他抱着他一样。
其实一旁的警察有想要帮忙,但严歌续表情认真严肃地可怕,对方犹豫了每天最后还是没开口。
真的就……朋友吗?
值班的年轻警员在想。
宋宁正好也把车开到了路边,看见严歌续已经带着几近昏迷的人出来,连忙搭了把手,开车带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医院晚上只有急诊开着,人多,医生又忙,整个场面颇为混乱。
宋宁带着人忙前忙后的,反倒是没顾上严歌续,严歌续也没说什么,进了医院就把轮椅停在了走廊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添乱就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贺恒光身上没有太多其它的伤,但单就头上那一下和膝盖的毛病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对方下手没个轻重,又拖了这么久才过来,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他头发上一缕缕的,搓下来全是棕红色的粉末。
严歌续就看着急诊的医生把贺恒光几乎剃成光头,才暴露出一片完整的伤口,脑袋上明显地肿出来一块,凝着一片已经红得发黑的血块,把血块慢慢冲洗干净了,又冒了鲜红的血,又缝了好几针才止住。
缝的时候没打麻药,贺恒光也像不知道疼一样,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缩在病床上,只有偶尔浑身肌肉抽动一下,才会显得他像是疼的紧了。
更可怕的是他膝盖往下的残肢不知道为什么肿得发亮,创面又被磨破了皮,膝盖弯只能打着弯,完全掰不直,医生上手试了几次最后宣告放弃,只说等他清醒过来再看看。
贺恒光这一觉也睡得久,足足又睡了将近24小时才醒过来,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严歌续窝在高背的轮椅里戴着鼻氧浅眠,手圈着他的手腕,他只是稍稍一动对方就醒了。
“醒了?别乱动了,你跑针好几次了。那边手都扎不下针了。”严歌续声音低哑,看着他的眼神和往常并不一样。
贺恒光觉得自己也动不了,浑身和散架了一样酸痛不堪,还是稍微一动换就头晕,但还是看着严歌续傻乐。
“还笑呢?你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么?”
贺恒光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当时的场景,回答:“嗯,我有点印象,两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把我敲晕了带去了一个酒店房间,然后那个女生好像说他们抓错人了,然后他们就在讨论这件事,但是我当时意识不是很清醒,也没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大声密谋些什么。”
“他们本来是要找我的。那个女生要找我,但是那两个男生不认识我,他们只知道是身体不好的那个,又慌神,就着急忙乱地把你带走了。”严歌续补全贺恒光不知道的那些信息。
“这样啊……”贺恒光附和了一句,看上去有在思考,实际上并没有,脑子空空的,脑仁疼。
“这样啊是什么意思?”严歌续步步紧逼。
贺恒光不得不痛苦地转了转自己的脑子,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回答:“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严歌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刚刚才吃的特效药也没什么用了,他迟早心肺骤停,出声同他解释:“重度脑震荡,有淤血,好坏还要看预后的情况,如果淤血能慢慢自己散了就没事,如果不能就还要进一步干预。以及。”
“以你膝盖和残肢的情况,如果预后的情况不好,可能不适合继续戴假肢。你确定你知道?”严歌续知道这对于对方来说才是更要命的。
对方昏迷时因为无意识的疼痛,一直要去掐腿,疯狂跑针,后来医生上了镇定和止疼才让他安静下来。
“啊。”贺恒光呆滞地又应了一声。
严歌续叹气,伸手盖着他的眼睛说:“再睡会吧,睡醒了我再和你说一遍,你现在不清醒。”
贺恒光思考了很久才慢慢说:“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还不知道,我还没问。”严歌续满心都挂在贺恒光这边,没有去追问警察那边的调查情况。
“哦。”
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的沉默,严歌续以为贺恒光又睡过去了,医生说贺恒光会嗜睡,会昏沉,这需要一到两周才会缓解,这是正常的。
但他松开手的时候却看到少年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神色清明地不像话。
“幸好抓错了。”
严歌续听见少年人说。
“这幸好抓错了,我脑壳硬,也扛疼,还年轻,过两天就好了。这真要是续哥……简直不敢想……”贺恒光刚刚想象了一下,非常心有余悸。按照他们严老师的柔弱程度,都别说一棍子下去了,贺恒光觉的自己一拳头下去都会有问题。
“而且我那就是背后放闷棍没防着,真要打起来那俩人还不是被我按在地上打。”贺恒光作势想挥两下拳头,才想起自己还扎着针,老实地把手又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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