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几代在朝为官累计已五十载有余,即使谈不上有功无过,也算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若小儿真的因为边疆动乱死于非命,裴家血脉不能延续是小,天下人对陛下有所微词是大啊!
也请陛下看在裴家出了几代肱骨大臣的情分上,收回成命,就算是微臣求陛下了。”
方夜轻笑:“有功无过,忠心耿耿……裴大人,说得好!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的的确确堪称一句国之栋梁,可惜啊可惜,裴大人,朕在你身上,怎么只看到了野心勃勃呢?”
裴升一阵心惊,陡然睁大眼,心底划过一阵不安,脸上的表情略带僵硬,维持着镇定道:“陛下可是说笑了。”
方夜顿时笑起来,他用双指夹起案桌上的一封信,举到裴升面前:“裴大人,你猜这里面是什么内容?”
裴升的目光被那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眼的信封吸引,顿时心脏骤缩,他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施洵,怕是查到了点什么。
裴升吞了口口水,面如土色,语气紧绷,讪笑道:
“微臣怎么会知道呢……”
“哦?是吗?那裴大人不如再猜猜,若是朕今日在朝堂之上,把这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裴大人现下会处于何处呢?”
裴升跪倒在地,颤巍巍地开口:“微臣……”
“裴大人心中想的什么,朕都清楚,所以大人不必在此做戏给朕看。
你说裴家几代肱骨忠心耿耿,朕自然清楚,朕没有戳破,就是看在你的祖辈世世代代为施氏尽心竭力的份上。
可大人非要来讨个公道。朕也只能说清楚,
没错,让裴熙去蛮荒,不是赏赐,而是戴罪立功,戴的就是你们裴家的反叛之罪!”
裴升顿时跪倒在地。双唇颤抖:
“陛下明察啊,臣并无此意啊。”
施洵站起来,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笑意,“裴升,裴大人,你到现在还想着明查,是做好了株连九族的准备吗?”
“微臣……”
“你最好祈祷着裴熙能凯旋而归,否则,就不是将功补罪,而是罪上加罪。”
“……”
“朕累了,你退下吧。”
裴升走出内殿时,双腿还是软的。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镇定下来,他猛地砸住旁边的高墙,
“该死,我竟然被他给算计了!”
裴升胸口含着闷气,听到前方林雨的声音,才站稳脚跟,捋好朝服,走了过去:
“李公公,裴熙呢?”
林雨笑着道:“原来是裴大人,陛下留裴世子还有要事要单独商量,裴大人若是着急,可以先行回府。”
裴升暗中咬牙,脸皮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那好吧。”
林雨望着裴升隐约压着怒气拂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转身回内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殿门另一侧春传来的橱柜倒地和书籍摔到地上混杂的巨大声响。
几个小太监跪在门口低着头瑟瑟发抖。
施洵脾气不差,像今天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
见到林雨过来,小太监们纷纷眼神求助。
帝王火焰高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内容却听不真切。
“裴世子,你们裴家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方夜是真的没想到,派人去查那天绑架他的人,竟然最终查到了裴家。
他更没想到,不仅是上一次,还有那次在城外官道上遇劫,差点被劫匪所杀也与裴家有关。
他不知道这事裴熙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他清楚,
这一定是裴升的主谋。
裴家三世在朝为官,裴升更是皇亲国戚,获得越多,欲望越大,裴升日益狼子野心,如今能做出弑君谋逆之事,也并非不能理解。
谋逆弑君,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这是裴家,是裴熙的家族,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动、也不可能动的人。
所以,他作为堂堂一个帝王,不仅要干社畜的活,还要去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主动把这件事瞒下来。
方夜觉得,这个帝王当的,还不如在现代当个总裁来得舒服。
最让他不满的是,裴熙作为裴升的儿子,不可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竟然还在他面前装没事人。
虽然救他是事实,但裴家害他也是事实!
“陛下,微臣不懂。”
方夜冷笑一声,屈膝伸手拽起男人的朝服领口,将跪在地上的裴熙拉到自己面前。
不足一尺的距离,方夜盯着裴熙的双目,凉凉笑道:“不懂可以,裴世子,你就给我去那西北蛮荒好好想清楚,直到懂了再回来!”
裴熙骤然捏紧了隐在衣袖下的手指,低垂的眉眼抬起,对上帝王的目光。
两人的呼吸交错,年轻的帝王火气大得厉害,可身上清淡的香气却格外清晰。
露出的脸庞近在眼前,干净而滑腻,双唇染着粉色,似乎格外诱人。
如果能用手指,一点点……
裴熙喉结一滚,又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神色。
“陛下,当真希望我去镇守边疆?”
“呵,裴世子,不止是镇守边疆,还要你去驱逐蛮夷,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是。”
“陛下,若微臣凯旋归来,陛下允诺的镇国大将军之位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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