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下看裴熙这丢了魂似的反应,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敢情是和那昏君生了情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熙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陛下在政务上颇有灵性......”
“那又如何!”裴升厉色打断裴熙的话,“勿论他是否昏庸,如今他掌握了为父意图谋反的证据,为父若不先发制人,结局唯有一死。”
“......”裴熙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陛下今日已经放过父亲了。”
“不过是假恩假意,熙儿,你还是太天真了,经历的朝堂龃龉太少,皇帝今日所为,不过是想捏着我们的把柄,让我们替他做事而已。”
“等你真为他收复边疆,他又会把那些曾经想要谋反的罪名拿出来,再加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号,名正言顺除掉裴家这个威胁。为父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裴熙没有反驳,从理智来讲,裴升说的没错,裴家的命门拿捏在施洵手中,不主动出击就会时时刻刻悬着一条命任人索取。但是,他想到白日里帝王意气张扬的承诺,□□裸明晃晃的威胁,
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让他相信那人。
理智拉扯着他,可让他犹疑的因素不止是帝王而已。
裴升露出失望的神情,“这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这昏君的狗命留他几日也不迟,等你带兵离京,为父自有打算。”
“父亲真的要弑君谋逆,另立裴氏江山吗?”裴熙淡声开口。
“自然。”
“父亲可还记得裴氏先辈的祖训?”
裴升一怔,慢慢抬起眼,有些危险地看着裴熙,声音却慢慢降低:“你想说什么?”
“裴氏世代忠于皇室,为国效忠,父亲要在这里将祖辈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这熟悉的腔调瞬间惹怒了裴升,一天两次被两个小辈用同一番话教训羞辱,他怎么挂得住面子!“够了!你这是在说为父不仁不义?别忘了,是那昏君愧于天下社稷,我裴升是顺民意、行大道!”
“还有,那昏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一直替他说话?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就从昏君改口成陛下了?还是说到谋反你就怕了?”
裴升气得直哆嗦,裴熙在一旁站得端正,等着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孩儿曾经所为不过是怒其不争,并未想过取而代之,让裴氏做这江山的主人。否则,也不会亲自去父亲安排的截杀里救下陛下。”
“若陛下的确不堪为君,孩儿会亲自将他逼下皇位,另择明君,孩儿并没有父亲的野心。”
裴升听着他说完,脸上怒气渐渐满溢出来,有些狰狞地大笑起来,“那你是说,卑鄙阴险的只有为父一人?”
裴熙略微低下头,否认了裴升的逼问:“不,或许孩儿,会比父亲更过分。”
他所求的,已经不只在朝堂、在沙场。他的心思,或许比官场龃龉更龌龊一点。
裴升慢慢平复了怒火,他已经不愿再考虑裴熙的想法:不容置喙地开口:“不论你怎么想,还是那皇帝给你使了什么迷魂手段,为父心意已定,你都不必再干涉。”
裴熙顿了一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过弱冠之年,年轻俊朗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稚嫩,在官场稀少的经验和未怎么经历征战的现实让身为父亲的裴升对他不以为意。
可那平静无波却格外深沉的目光却猛得让裴升一颤。
“父亲,抱歉,恐怕你已经无力对陛下做出威胁了。”
裴升皱起眉,对他这句话颇为不解,可心里似乎又有种了然的心慌,“什么意思?”
裴熙不再看他,走向门口,“因为父亲培养的死士和亲卫,已经是孩儿的了。”
房门被打开,深寂的夜晚一轮圆月将庭院照得格外清亮。
裴升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容高大的背影,神情从震惊慢慢转为无奈,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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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方夜怎么也没想到,历史上昏君可能遭遇的事,他会全部轮过一遍。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侧盯着他的动作,他想翻身,身上却有如千斤压顶,皇宫的锦被明明很软很轻,却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方夜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他似乎陷入了沼泽,拼命地想要脱离,却只能被拖着越陷越深。
眼前梦境驳杂破碎,急速地变换着场景,方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亮的帷幕缓缓降落,让他误以为终于脱离了这诡异的梦境,却没曾料想,他又被拉进了那熟悉的场景中。
是那个英挺俊美屡次出现在他模糊记忆中的男人,此刻他背对着方夜的视线,两侧是柔顺的浅色床幔,男人正附身看着安静平躺在床上的另一个男子。
男人露出的侧脸浮现出一抹温柔,而后化为略带些遗憾的无奈,他轻启唇角似乎说了些什么,而后慢慢放下了床幔,遮住了床上仍在沉睡的男子,转身走向方夜所在的方向。
方夜心中立即一沉,有什么情绪鼓胀在胸前堵得他有些难受,而透过浅色的帷幔,他看到那个深眠中的男子似乎随着男人的离开挣扎着想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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