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办法修炼,他也想站在师尊身前,为他挡一辈子的风。
那时的想法如此单纯,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面对师尊的心情就变了。他总在患得患失,总在害怕,总在压抑,总在痛苦。
甚至到了最后,他竟然对师尊说出那样一句诛心的话。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原来如此。
陆识途默然看着容予,眸光柔和明净。
八年了,师尊。你说让我接纳自己,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如果爱是罪孽,我甘愿负罪前行。我不会再为难自己,也会努力不再……为难你。
他静静为容予按着太阳穴,心里有种久违的平静,但又抑制不住地隐隐作痛,好似有些难以压抑的疯狂的渴望在撕扯着他。
食髓知味,如今就只是这样看着师尊,他仿佛都能闻到师尊身上随着薄汗挥发出的气味,听到师尊濒临崩溃的泣音,触到师尊颤抖汗湿的肌肤……
那些回忆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别再想了,别再想了,陆识途。放过他,以后就好好守着他,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两人心绪都平复下来之后,陆识途开始为容予一一讲述之前发生的事。
想起那段时日,他心中仍有隐痛,便强自压抑着,垂下眼睫,面色如常地开始讲述:“当年,师尊下了长恨渊,许久都不曾回来。所有人都说师尊是陨落了,直到江成雪来了破山峰。”
容予眼神一凛。他在长恨渊底碰到了江成雪,江成雪又是那副样子,好像知道些什么,他觉得此事绝对有问题。果然……
陆识途继续道:“江成雪说,长恨渊被人动了手脚,灵气暴动,王弋前辈便是因此而……陨落的。而师尊也险些遇害,但他当时戴着我的玉环,玉环是十二楼的一部分,有空间神力附于其上,所以江成雪便隐约感知到师尊似乎到了一处别的地方。后来他也并未找到师尊的……躯体,便猜测师尊在别处,才来破山峰找我。”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容予心头一惊:玉环竟是十二楼的一部分?还能感知到他回了三次元?不过这样一来,也能够解释玉环和十二楼的联系,以及玉环的作用。
“当时他说,十二楼可以将师尊从那处地方带回来。我是这世上仅剩的拥有玉环之人,便最有可能是十二楼的有缘人。等我修炼到渡劫期,便有一丝机会破开十二楼结界,取十二楼,打开两界通道,带回师尊。”
他寥寥几句说得轻松,容予却一下子听出来了其中的惊险。单说那十二楼结界,便是集合了全宗门之人,都不敢说能毫发无伤地将它破开……渡劫期,短短几年,怎么可能达到?而且这样荒诞的事,只有这一点点希望,他就真的拼命去做了吗??
容予几乎有些惶然地上下打量陆识途,看他确实无恙,也真是到了渡劫期,甚至体魄好像比先前还要强健一些,这才放下了心。
只是,他几乎不敢想,那些年,这孩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陆识途面色毫无变化,看容予有些紧张,便对他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讲述:“但我似乎并非十二楼的有缘人。它……并没有承认我,我凭借着修为,凭借着和它似乎有一些联系,硬生生将它带出,带到了长恨渊,然后在江成雪的带领下,在师尊消失的地方用了它,然后……我真的看见了师尊。”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亮起来,神色也柔和了一些,让容予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大概是十二楼的反噬吧,我试图将师尊带回来的时候,十二楼消失了,通道也出了些问题,我们险些迷失在其中。后来……便是师尊醒过来以后的事了。”
容予抿了抿唇,抬手覆住了陆识途放在桌上的手。他实在看不得陆识途刚刚那种神情。
陆识途似是僵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容予会这样做,然后似乎明白了容予的感受,又对容予笑了笑。
接着,陆识途将江成雪的身份讲了讲,容予愣了一下,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他回想了一会,蹙眉道:“当初我见到江成雪的时候,就是在十二楼秘境附近。而且当时有几个仿佛得了失心疯的魔修在追杀他,现在想来,那些大概是感染了蜃气的魔修。而江成雪,大概就是在那里查探十二楼的事,他跟着我,拜我为师,也是为了这个。”
陆识途仿佛一下子洞察了容予心中的想法,温声道:“但即使师尊没有默许,以他的功力,门派也拦不住他。师尊也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帮助,无需自责。”
容予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陆识途,但确实被他安慰到了,面色稍微好了一点。他琢磨了片刻,突然回过味儿了:“等等,你说之前他有玉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识途顿了顿,似乎是原本没准备现在就告诉他,神色有些犹豫,半晌才道:“他偷走了弟子的玉环,拿去……打开了大陆正反面之间的结界。”眼见容予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要命,陆识途急急补充道,“此事是弟子看护不力,这才叫他偷去了,绝对与师尊无关。”
容予将手中的茶杯越攥越紧,狠狠闭上了眼,缓缓道:“若非我引狼入室,他不会有这个机会。蜃气,魔修,都是因此才出现的吧。我……我是没想到,原来这天下的祸事,竟是因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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