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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跟我提你的太子哥哥了,”颖坤语气凌厉,“你既然不知道我爹是谁,大概更不知道,我父亲和四位兄长都是被你的太子哥哥下令剿杀。阿回,国家大事,不能为私情让道,今天就算是你太子哥哥本人在这里,我也不能帮他逃走,你明白了吗?”
    阿回嘴巴一瘪,两道泪水直落而下:“我明白了,是我太傻,居然指望你顾念旧情……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已经死了九年了,你肯定早就把他忘了,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都是假的……”
    颖坤本不想跟他把话说绝,听到这些也不免心烦意乱。她长叹了口气:“阿回,你这些年独自在宫中生活,过得很不容易罢?”
    阿回抹了一把泪水:“没什么,反正都过来了。但是谁在我艰难的时候对我好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颖坤道:“宫中波谲云诡水深火热,你没有母亲依靠教导,自然要学些自保的手段,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责怪你。但是请你不要把那些办法用在我身上了,我在军中多年,心肠硬得很,不吃这一套。”
    阿回的眼泪猛然收住,瞥一眼她冷硬的目光,把脸别向一边,脸上闪过尴尬、懊恼、狠戾的神色,最终变为冷淡漠然。
    颖坤又道:“你既然有本事逃过全城搜捕,和住持接上头躲进寺中,出了城也有人接应,想必瞒天过海混出城外也不是难事,完全没必要冒险来找我。还有,我们吴国的皇帝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心胸狭窄,他已经下令停止……”
    话音未落,大殿方向就传来喧哗声,门口的小沙弥慌张跑进来报信:“陛下大事不好,吴军搜进来了,您快从后门走吧!”
    阿回抬头又望了颖坤一眼,颖坤负手而立岿然不动。他明白是指望不上她了,举袖狠狠擦去脸上涕泪,和小沙弥一道往院外逃跑。
    刚跑出去没几步,迎面就有大批吴军士兵手持刀枪涌进来,将他和小沙弥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身穿金黄罩甲,问身侧一名投降的原南京官员:“认得这两个人吗?”
    降官道:“回陛下,右边那个就是宇文徊。”
    宇文徊望向中间那人,很年轻,二十多岁年纪,原来他就是吴国皇帝。同样是皇帝,同样挂帅亲征,运途却是迥异,他才登基三个月就成了敌国的阶下囚。如果他不是这么幼小,如果他也能长到二十多岁,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眼角一扫,瞥见颖坤从偏院中出来,心中愤恨,哭着向她喊道:“阿嫂!阿嫂救我呀!”
    兆言立刻命令:“带下去,先送府衙大牢严加看管,留朕处置。”士兵立即领命把又哭又叫的宇文徊带走。
    即便如此,在场数十人,那几声“阿嫂救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颖坤见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冷厉肃杀,急忙跪下欲辩,兆言却先道:“今日多亏爱卿深入虎穴冒险刺探才将宇文徊俘获,爱卿快快请起,可有被歹人伤着?”上前扶她起身。
    颖坤道:“蒙陛下圣荫,臣安然无恙。”
    近在咫尺,起身时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依然凌厉如刺,与他口中的切切关怀极不相称。她不敢细看,退后一步站起身来。
    ☆、第七章 忆王孙3
    吴军俘虏了宇文徊,确如兆言所料,并未占到多大便宜。上京的拓跋辛奸诈得很,送小皇帝过来亲征就是把他往虎口里推,一听说宇文徊被俘,立马改立另一位比他小半岁的皇子宇文徟为新帝,遥尊宇文徊为太上皇,下令但凡吴军矫传太上皇的命令,或者以太上皇为要挟,鲜卑将士都不得理会。总之就是耍赖到底,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不会为个十四岁的小娃娃牺牲任何利益的。
    吴军有宇文徊在手,起初还令檀州等地的守军忌惮,打了几场胜仗,等上京的命令一下来,宇文徊就彻底成了拓跋辛的一枚弃子,再无人顾忌他。吴军把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上皇攥在手里,杀也不是,放也不是,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太上皇“南狩”、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开后,各地原先轻视吴军的鲜卑劲旅也意识到南朝这回出兵不是闹着玩的,陆续赶赴燕蓟,战局形势反而比之前更严峻。
    其中就有当今鲜卑的第一勇将拓跋竑。拓跋竑是拓跋辛的嫡系,之前拓跋辛命他率军讨伐黑水女直。拓跋竑这人脾气暴戾古怪,尤其看不起汉人,听说小皇帝被俘暴跳如雷,公然放话说“我们鲜卑的皇帝要欺负也只能鲜卑人自己欺负,被吴人踩到头上怎么行”,发誓这口气一定得挣回来,撇下已经平定泰半的黑水女直,挥军南下反攻吴军。
    慕容筹之后,拓跋竑就是鲜卑武将第一人,尤得拓跋辛信赖看重,这些年南征北战,手下骑兵是鲜卑最精锐的劲旅,与燕地守军不可同日而语。拓跋竑对燕蓟一带了如指掌,明白燕州易守难攻,吴帝亲率十万雄师镇守居庸关内,鲜卑铁骑也发挥不了优势,于是留少量羸军佯攻居庸关,自己调转锋锐绕道圣州,先向蔚州的西路军下手。如果蔚州攻克,魏军就能从西面绕过居庸关和燕北群山,兵临燕州城下。
    蔚州之战是吴军北伐吃的第一场败仗。拓跋竑避燕州而取蔚州,令西路军统帅薛纯措手不及。薛纯又犯了自大轻敌的毛病,如果他退回蔚州城内坚守不出等待燕州王师救援,未必会败给拓跋竑,但他却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在野外迎击鲜卑精骑,被拓跋竑打得大败,死伤上万人,自己也不幸被魏军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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