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坤躲开他急色色的嘴唇:“三日间隔是为陛下龙体康复考虑,岂可预支补漏?陛下不是总说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这十多天都忍不了吗?”
她如果不愿意,他是没法在她手下讨到任何便宜的,袭击了半天连她一根寒毛都没碰着,丧气道:“如果你打小忍饥挨饿吃糠咽菜,稍微清苦一点自然不觉得;一旦大鱼大肉开了荤,再回去过清汤寡水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颖坤看他委屈扁嘴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吃糠咽菜,有那么苦滴滴吗?”
兆言趁机搂住她:“你不在我身边,我比吃糠咽菜还要苦。别说十多天了,就是十个时辰看不到你我都定不下心。末儿,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一刻也不要分离。”
颖坤笑意一僵,他趁虚而入打横将她抱起,放到榻上便要亲热。她回过神来,阻住他道:“陛下,今天不行……我、我身上不方便……”
他大失所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明天你就要走了。这期间不便骑马,要不你过两天,等身子好了再出发?”
颖坤道:“无妨的,不能骑马可以坐车。信使回报说拓跋辛已经到松州地界,大约再过五六天就能抵达边境,我得赶在他前面过去。”
“我就想多留你一会儿,晚一天分别是一天……”兆言不甘不愿地亲了亲她的面颊,忽然又想起一事,“我怎么记得上次信期是月初?才过了不到二十天,你又来了?”
颖坤低头含糊道:“我一向不太准……”
兆言道:“女人家的事我不太懂,不过十几天也太短了,而且这事如果无规律似乎很不好?”他握住她的手扣在掌中,觉得比平时更凉,肌肤苍白透出青色血脉,不是从前元气充沛气血旺盛的健康模样。他环过她腰间,两手合握把她的手扣在掌心里捂着,声音也低下去:“我听那位永安的老大夫说过,他们给你灌了一剂堕胎药,血流半月不止……身子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早医治,免得落下病根。这不会影响日后生儿育女吧?我还想儿孙满堂呢。”
颖坤半晌不语,兆言摇晃她道:“听到没有!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不许不爱惜自己瞎折腾。”
颖坤低声道:“嗯,已经看过大夫在吃药了。”
兆言在她身上嗅了嗅:“难怪气味和上次治风湿的不同。”
颖坤比拓跋辛早两天抵达圣州西北的石岭关隘。她只带了数十骑随行,先到圣州和薛亮会合。薛亮伤愈后,接替其父并入西路军,先守蔚州,后北上攻取儒州、圣州。这回他率领八千精锐步骑,两倍于拓跋辛的兵力,事先在石岭埋伏驻扎,务求做到万无一失。
拓跋辛是来归降的,见关隘墙头只有少数吴军守卫,没有起疑心,将马匹和军械交接给吴军士兵,为表诚意手下五千精骑也全都缴械。等手无寸铁下马步行的骑兵进入关隘,四下伏兵突起,将拓跋辛五花大绑,其余人等全都俘虏监押。那些士兵想要反抗,手中没了兵器,对方人数又远远超过自己,只得束手就擒。
拓跋辛是个鼠目寸光、纸上谈兵的佞臣,与南朝吴人接触不多也不屑于了解,以为他们都是刻板、教条、迂腐、愚蠢的儒生,又自认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投降南朝一定会受重用。吴国皇帝都同意了接纳他入朝为官担任要职,谁想他们竟出尔反尔,假意接受再倒打一耙?他恼羞成怒,指着墙楼上的薛亮破口大骂。
薛亮也不回答,侧身让开,颖坤从他背后走出来。薛亮道:“这是我们大吴的宁成公主,太师还记得她吗?”
这是颖坤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清这名纵横魏国朝堂十余年的祸国奸臣。成婚那天兴许也见过,官员太多她没有留意,但拓跋辛显然是认识她的。他已经年过不惑,得势后腐朽糜烂的生活使他看上去和那些脑满肠肥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并无不同,身形肥胖,面容浮肿,看不到一丝传闻中受宇文敩青睐而得宠的俊美风仪。
她的出现让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一瞬间明白了吴人虚意应承再设计埋伏的原因,预感到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两腿发软颓然跌坐在地,嚣张跋扈的气焰荡然无存。
颖坤以为自己会觉得快意,就像砍下拓跋竑头颅时,心里想着薛元帅的仇报了,承诺薛亮的事达成了,咸福的墓葬保住了,但何尝不曾有过也为他报仇的念头;但是今日擒住了罪魁祸首拓跋辛,不久他也将身首异处,咸福的血仇终得报,她却陡然而生一种心中巨石落地的空虚,反而觉得失落难过。
咸福就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败在龌龊卑劣的阴谋诡计中,被拓跋辛这种卑鄙小人设计,被拓跋竑那种粗野武夫威逼。哪怕他是意外而死、病死,或者最终和她反目兵戎相见,她都不会觉得如此难过憋屈。
她没有理会拓跋辛,只对薛亮说:“拓跋辛押送燕州,其他俘虏有劳薛将军看管处置。”
活着的拓跋辛成了吴国对魏谈判的重要筹码。宇文循也明白,以魏国目前的现状,内乱比外患更有可能从内部瓦解这个延续百年、全身蛀孔、岌岌可危的王朝。南吴重文轻武积弱已久,单凭一朝皇帝十年的努力,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国力,攻取燕蓟已经是他们兵力的极限,吴人没有能力再往北推进千里危及上京。
而国内的动乱就不同了,慕容氏已经自立为王,拓跋辛如果再回来策反了拓跋部落,加上那些逃匿在外的争权皇族,极有可能再现半年前的动荡局势,届时外邦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占取大片鲜卑土地,吴人闪击燕地、女直人占领辽东,都是趁着去岁内乱频生自顾不暇时攻取的。如果鲜卑不乱,他们就不敢如此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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