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却在怔愣后,又露出了笑意。
这次的笑意要真实很多,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面对死而复还的挚友的质问,老实道,“是我自己动的手,将内丹分了。”
“一半在这里,已经耗尽了。”飞鸿说着指了指身下庇护三族的大阵,然后长叹一声,“一半给了逍遥剑,若不是我误它,它原本有机会成为神器,如今也只能让它维持原样。”
无名这才发现被龙怨和罡风紧紧裹着的阵法,也是让飞鸿神魂溃散的罪魁祸首,伸手就要将飞鸿拽下来,“你先下来,我……”
“不必了。”飞鸿叹息一声,身影愈发虚幻,“我本就是应死之人,能在解脱之前见到你还活着,便已心满意足。”
无名恢复全部记忆后,也不是对飞鸿完全没有怨气。
但此时,无论多少怨气都不能抵挡他的伤心,眼泪终于突破眼眶,顺着脸颊落下。
无名怔怔望着飞鸿消失的地方,“我……”
“不是你的错。”司曜伸手抹去无名的泪水,“是他一心想求解脱。”
否则以飞鸿的本事,就算金仙修为都死了大半,他也不会有事。
无名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散发着金红色光芒的大龙从司曜身边飞起,又开始任劳任怨的安抚秘境,用龙珠吞噬龙怨。
也许是因为心中升腾的情绪,巨龙动作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急切和凌厉。
司曜垂眸看向手心拇指大的银白色的光团。
他在飞鸿彻底消散前,用秘法将飞鸿残余的神魂留了下来,足够重入轮回。
如果无名执意,想要复活也只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龙怨和罡风消失,即便没了飞鸿,阵法仍旧留了下来,庇护着里面对外界情况丝毫不知的人。
无名知道飞鸿只是抱着不浪费的原则顺手做了个好事,才会消散在保护这些人的阵法上,并不是因为这些的而死,但仍旧不想见到这些人,直接奔向龙怨和罡风更密集的地方。
正在消失的传承塔前,陷入半封闭状态的金仙们和被飞鸿庇护的那些人相比要敏锐得多,马上就发现了越发肆意的龙怨和罡风的变化。
御棋本想和飞鸿交流下意见,扭头却没见到安静抱剑的人,低头也只有断成两截的逍遥剑。
御棋的心不受控制的一跳,抓起逍遥剑狠狠的瞪向他身边的虎将,“我师兄呢?!”
悠长的龙吟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
然而大家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金红色的残影消失在只剩下个塔尖的传承塔边。
“龙!”
“不可能,是龙裔才对。”
“就是龙,是龙山上的那条龙!”
……
御棋对周围的嘈杂的惊叹充耳不闻,双指间夹着枚黑色的棋子直冲着虎将的眉心落下。
漆黑的扇骨突然出现,刚好挡住御棋的手,随即而来的是司曜低沉的声音,“你又在发什么疯?”
御棋猛然转头,眼中的血色越发浓重,“是你,你将师兄怎么了!”
司曜目光凝结在御棋手中的断剑上,眼中闪过恍然。
飞鸿从容赴死却不愿连累逍遥剑,所以将一半内丹给了逍遥剑,又将逍遥剑放在御棋身边,也是想着御棋会念在师兄弟的情谊上护住逍遥剑。
而且逍遥剑和龙族信物共存多年,关系类似伴生,也能在秘境或者空间裂缝中护一护御棋。
只是不仅飞鸿念着逍遥剑,逍遥剑同样念主,宁愿自断,也不愿事二主。
司曜犹豫了下,朝着御棋伸手,言简意赅,“给我。”
没等御棋发怒,司曜张开始终闭着的右手,“如果你希望你师兄下辈子是个有伴生灵剑的天才。”
御棋抓着一把棋子僵硬在原地。
哪怕见到身侧断剑的时候就预料到了飞鸿已经遭遇不测,但亲眼见到,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在此刻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恨飞鸿的。
恨飞鸿始终犹如压在他身上的巨山般,将他身上的光芒全部遮掩。
恨飞鸿明明选择了他,却总是表现的对他很不满意,仿佛当初的选择只是勉为其难。
……
直到传承被无名拿走,秘境自动消散,众人被抛在秘境外,无名升阶为龙帝的雷劫悬而不下,御棋才回神般的望向半空,“那是……”
“是龙”刚好和御棋落在同一个位置的司曜终于正眼看了御棋一次。
龙帝的雷劫酝酿许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降下就烟消云散。
无名落在司曜身边,抓着司曜的手臂道,“我知道沧澜界膜的破洞要怎么补上了!”
司曜却没追问,而是展开左手放在神情郁郁的无名眼下,淡银色的光团中包裹着红色剑穗的重剑。
无名的眼睛蓦得瞪大,肉眼可见的盈满了惊喜,“飞鸿!”
司曜抬起手掌,让无名没能够到,严肃道,“轮回了,他就不是飞鸿,不能给你。先放在我这里,等到送他去轮回的时候……”也不给你。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始终仿佛是个隐形人的御棋才怅然若失的倒在身后的树上。
原来,他的无名只是龙的心血所化。
原来,他的无名从没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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