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指挥使与裴青有半师之谊,可以说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到傅家姑娘的嫁妆厚重,倒是真心为这个徒弟高兴。一扫心中烦闷拍着大腿道:“我就说这小子命好,是先苦后甜的命,这不就应上了!”
曾绿萝和魏勉两人虽是半路夫妻,因着年轻时的一份情谊倒是比寻常夫妻交心,此时又生了儿子更是无话不说。她便知晓些从前的一些秘事,仔细斟酌了一会后有些迟疑道:“这是人生头等大事,真由着裴青不跟他……那边打声打呼?”
魏勉闻言怔了一下,想起裴青从前家里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些头痛道:“那边已经将他的名字从族谱当中划去,早就当他是死人了。何况这小子志向远大,别人当成宝贝抱住不放的东西,他反倒视作破铜烂铁,根本就看不起那些人蝇营狗苟的做派!”
曾姑姑闻言倒是高看了丈夫一眼,她自然知道这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逢着这大好时机难得如此消停。
魏勉嘿嘿一笑,他自个是个混不吝的人物,要是依着他年轻时的德行,此时风光了不到人前去显摆一番,只怕晚上连睡觉都不踏实。趁着这个好时候,自要到京城那家大门口前耀武扬威地为徒弟好生出口气,哪怕是恶心一下那家人呢!可毕竟是上了年纪,行事就要有分寸了,不好再张狂引得京中那些御史笔下乱写一气!
他寻思了一会便浑不在意地道:“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裴青如今才二十四岁就是正五品的千户,依他的心性手段颇有章法又向来简在帝心。更何况他这趟回来,差事办得尤其漂亮,日后前程自然坦荡,根本勿须人担心。”
魏指挥使伸着萝卜条粗的指头小心地碰触了一下儿子的嫩脸,心满意足地道:“眼见这些孩子都婚嫁了,琪儿还没看过她弟弟呢,托人寄了好大箱礼物过来,说是给弟弟寻摸的玩具。你说要是她要是也生个儿子,两舅甥站在一起象兄弟一样多好玩儿!”
曾姑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琪儿跟她姑爷到贵州任上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她习惯不?她弟弟满月都不能赶回来,回头你跟兵部的熟人打声招呼,让姑爷回来述个职好歹回家看看。恰巧珍哥也回来了,她们在闺中是顶好的姐妹,若是知道珍哥和她裴师哥终于定亲肯定得高兴坏了!”
魏指挥使摸着下巴道:“我老早就跟人家打好招呼了,是大哥说年轻人要在外面多历练一番,我就是打一万个招呼也没用!话说到这里,你不如劝劝傅家人,让裴青和珍哥两个定亲后尽快选个日子成亲算了,两个人都是老大不小的了。”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裴青今年已经二十四,珍哥也将近十七了,别的男女像这么个岁数,膝下的孩子都成行了。曾姑姑想了也是这个理儿,遂点点头道:“这两孩子咱们知根知底,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傅家上下也不是矫情的人,回头我就去跟珍哥她娘商量,只怕她又要埋怨我这个当媒人的赶期了!”
八月十六,一早起来便阳光湛湛,遥远的天际是一种肃穆的瓦蓝。
裴青和傅百善的定亲仪式没有惊动太多旁人,魏指挥使和曾姑姑作为男方的媒人送来了聘礼。其实都是些寻常的金银首饰礼饼糕点,并些彩缎布匹猪羊酒果。虽不十分贵重,但盛在色~色齐全。最难得的是聘礼当中有对活雁,听说是裴青头天亲自到效外所猎。
傅家人在广州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嫁娶之事就带了一些潮汕之地的风俗。其中女方的回礼便依了那边的古礼,先把聘礼中的饼食部分退还,并回赠鸳鸯蕉、桔子、猪心等。鸳鸯蕉即两个并生的香蕉,象征百年偕老。桔谐音吉,象征大吉。猪心象征同心,一半留在女方,一般返回男方。
陈溪和莲雾两口子穿了上下一身新,站在傅家大门口帮着迎宾送客。听到里面动静后,忙把丈长的大红鞭炮挂在竹竿上,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又让仆妇们把竹篓里的糖果饼食散发给亲朋邻里,引得一串六七岁的孩子跟前扭后的,一时间倒是热闹无比。
接下来两边就要商量正式成亲的日期,包括通知女方什么时候剪裁大衣裳,什么时候挽面,什么时辰沐浴,什么时辰迎娶等。宋知春和曾姑姑忙得脚尖不沾地,领着几个丫头仆妇拿着笔本子细细的盘点嫁妆。
傅家二房的内院里,几个族里的女孩子推推搡搡的,争相送着自己的添妆礼,或是一根簪子,或是一座自家绣的插屏,虽不贵重但胜在心意。族长的幼女傅幼梅从前给傅百善及笄时做过赞者,这回送了一对剔红牡丹纹的赏瓶,大小只得半尺高,约略是搁置在炕几案头上的摆件,看起来倒是极为精致。
傅兰香站在人群后远远地看着端坐在榻上的堂妹,心里有些苦涩。
今日傅百善脸上匀了一层淡妆,更衬得她眉似远山眼若春水顾盼神飞,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气派。身上是海棠红缎绣凤凰花卉纹对襟褂,下着米白云蝠纹暗花皱绸绣莲纹百褶裙。一头黑鸦的乌发梳了桃心髻,髻后连绵交叠微微倾侧,让平日里英气十足的女郎多了一份娇妍。
傅兰香先前在外面偷偷觑了一眼堂妹的未婚夫婿,生得身材颀长英挺健硕,浓眉俊秀双目湛然。场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时拿眼偷望,由衷艳羡这对小夫妻相貌是如何的般配登对!更重要的是这位郎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品的千户,前途简直是一片光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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