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源啐了她一口怒道:“变成老姑娘也比她出去丢人现眼来得要好,你以为你如此做是为了女儿好,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崔家子此时只怕恨毒了赵雪,碍于皇帝的赐婚一时不敢怎么样,可是他们可以把婚事拖个三年五载。男儿晚个几年成婚没什么,赵雪耽误得起吗?若是她怀有身孕,难不成还把孩子生在娘家?”
跪在地上的赵雪猛地抬头,哆嗦着嘴唇道:“崔家人如何敢如此对我……”
赵江源被这对母女的愚蠢气得脑袋生疼,拄着额头苍凉道:“圣人只是赐婚,又没有明令让崔家何时迎娶你。现在崔家是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若是他们刻意将婚期延后,你以为宫中圣人还会为你特特下个旨意?”
赵雪一时心如擂鼓汗透重衣,先时在刘家的孤勇和心想事成后的得意半分不剩。她张惶地膝行至父亲面前,大哭道:“父亲救我,都是母亲的主意。原本她让我去勾引小刘探花的,说他年纪轻不经事,我日后也好拿捏于他。谁曾想屋子里是崔家长子……”
赵江源不意还有这番典故,站起身甩手就狠狠给了秋氏两记耳光,“你这蠢妇,一对好好的儿女都让你挑唆地失了本分。现如今倒好,一个没了功名爵位,一个没了清白名声。你不是他们的娘,你是他们前辈子的债主,如今就是来讨债的!”
秋氏被打得面庞红肿口角流血,却是半点不敢多言,只得伏在地上呜呜地痛哭。
318.第三一八章 低头
八月入秋时, 彰德崔家的现任主母方夫人亲自进京。第一件事就是上表叩谢皇帝为长孙赐婚,第二件事是亲自到宣平侯府为两家敲定亲事的诸般细节,还亲自为未来的孙媳插戴了一支祖传的双凤点翠攒珠金钗。
为了长房长孙的大婚之礼, 崔家在帽儿胡同花八百两银子盘下一处三进的宅子。这是位退职返乡的老翰林所居, 院子里布置大方多植树木。方夫人端坐在梳背嵌理石椅子上,一众儿孙都规矩地站着听训。
方夫人今年已过花甲,只鬓角有几丝白发, 光洁的发髻只插了一支白玉柿叶如意长簪,轮廓秀美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容颜过人。她看了一眼底下的儿孙, 特意点名道:“文璟是否怪祖母没有知会一声,就擅自将你的婚事提前敲定,依你的性子只怕惟愿那位赵氏女永远不进我崔家门吧?”
摊上这么一桩不如意的婚事, 还是皇帝金口许下不能退了的婚事,崔文璟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但他知道祖母行事向来有章法韬略, 所以只是略略拱手道:“祖母如此做必然有道理, 只是那赵氏身份有暇品性有亏,是耍了手段硬赖在我身上。这等妾生女让她进门做个姨娘已经算是抬举了, 您为何还要大力促成此事?”
方夫人看着这个让她引以自豪的孙子,温言道:“好孩子只怕你也看出来了,这桩事明摆着是皇帝恶心咱家的, 那赵氏行事下作虽然未必是他授意,可却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当时那样的场景只要你不开口应下此事, 那赵氏只怕第二天就会以羞愤为名自尽而亡, 那宣平侯府就敢抬棺材上门喊冤。而这顶逼迫侯门贵女的脏水会跟你一辈子, 崔家嫡支有了这样的污点又何以服众?”
崔文璟虽然揣测到皇帝的恶意,却绝没有想得如此透彻,闻言喃喃::“他们怎么敢如此?”
方夫人傲然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罢了。应氏执掌中土权柄已有百年,对各大世家的礼让和容忍已到了极限,所以现在轮到我们低头让着他们了。可是我们只要占住规矩和礼法这两条,皇室除了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式恶心一下人,又能有多大的作为呢?你看吧,用不了多久的时日他们自个就会乱起来,皇权不断更迭而世家依旧存续!”
崔文璟恍然大悟只得叹服,双手加额恭敬行礼退下。
方夫人转身将崔文樱招至面前,细细打量她几眼后和煦道:“你的性子就和你姑母一样执拗,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不撞得头破血流都不知道回头。好孩子,那人既然已经另娶,就说明你们没有缘份。况且皇家人向来刻薄寡恩,你离了这塘混水也好。我已经亲自为你相看人家,等你兄长的婚事完结,你就随我回彰德吧!”
年轻的姑娘螓首低垂,良久才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皇帝赐婚的旨意颁下不久,秦王的动作极快,三个月就把六礼陆续走完。虽然是续娶但也给足了靳家面子,所下聘礼无一不是精致之物。大婚之后秦王就将合府的用度尽托新王妃,连小世子也从景仁宫移出来交给新王妃教养,一时之间靳佩兰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对象。
晋王的婚事却颇遇周折,刚准备去下聘前日他的腿扭伤了。好容易等伤好了,扬州学政家里来报准王妃张锦娘身染恶疾,浑身上下都起了红疹子连床榻都不能下。于是众人不免想起先前那位还未过门就没了的晋王妃,暗底下传言晋王太过命硬,刑剋妻室。流言传来传去,这桩婚事仿佛越发遥遥无期了。
平安胡同,裴宅。
傅百善这般镇定自若的人都不免目瞪口呆,她望着眼前的姑娘叹服道:“你为了不嫁入皇家也是拼了!”
张锦娘摸着脸上凹凸不平的疹子,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个的尊荣难看得紧。她嘟了嘴巴道:“宫里的御医每隔五天来一回,我这装病的药水就不能断。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顶着这张脸我自己都受不了,偏我表哥还感动得不行,说此生绝不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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