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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听得糊里糊涂心里总有不详,但他是府里多年的老人,总不想这个家就这样散了,便小心赔笑道:“让老奴去把大爷叫来陪您说说话,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坐在一处好生说开了就行了!”
    刘肃站起身子看了看窗外苍翠得近乎墨色的竹林,缓缓摇头道:“他骤逢巨变心里也苦莫去扰他,遇到这般叫人心烦之事,莫说是他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桩桩件件,也不知道谁是因谁是果,牵牵绊绊地纠缠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谁?”
    老管家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就结结巴巴地劝解道:“大爷既然已经写下休书,就与那边不相干了。至多以失察之罪免了老爷身上的差事,宫中圣人难不成还要老爷的命不成,老爷实在太过多虑了……”
    刘肃慨然长叹,“崔氏实在是胆大包天,着实害苦了我们一家人。从今往后任谁提及,都会拿来当做笑柄谈资,亲姐弟差点做下亲事……”他一巴掌拍在窗阶上怒气勃生,“只可怜我的远哥儿,大好前途生生叫崔氏这个当娘的给毁了,那孩子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面色发白的老管家忙回道:“叫了几个小子在渡船上拦住了,知远少爷死活不愿再回来。老奴怕出事就叫人紧紧跟着,先时传来的话说少爷把自个关在客栈的房里哭了半宿。天亮后抬脚就往北边走,这会子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刘肃心中愁闷无处排遣怅然道,“是他那对不着调的父母害了他,做出那般丢人现眼的事情,还叫人当堂抖露出来。那叫红罗的贱婢背后若是没有人指使,我把这双招子抠出来当水泡踩了。呵呵,我这二十年只学会一个忍字,却没想到跟那位帝王比起来,我的功力还差得太远!”
    老管家心中不忍,在心头合计了半晌轻声道:“至不济宫里还有惠妃娘娘,还有秦王殿下。依照圣人和娘娘多年的情分兴许还有转机,少夫人……,崔氏犯了那般大的错,圣人也只是将人暂时看押起来。您其实也是受蒙蔽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
    刘肃靠在椅子上紧闭了一下双眼,面容越发苦涩道:“我向来自诩擅于揣摩圣意,却不知道终有一天这本事会反过头来反噬与我。这么多年的错处一点一滴慢慢积累,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及至今日,宫中那位至尊已经彻底厌弃我了。”
    早已暮年的老者满头花白散发,独自站在风口上对着多年的贴身老奴袒露衷肠,“那位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昔年旧事,现下我活着就是秦王殿下面前最大的一道绊脚石。这种境况我明白,秦王殿下更明白。所以那位不但要搅得我家宅分裂人心惶惶,还要我的亲外孙亲手送我一程路呢!”
    老管家骇惧之下不小心退后一步,呐呐不敢多言。
    刘肃眼中流露迷茫旋即变得清明,淡淡吩咐道:“出去张罗去吧,面子虽然没了里子再不能垮掉。给门上的说一声,从今天起关闭大门再不许任何客人过府探访。崔家那边要是还有人过来胡闹,什么都不要多说立刻将崔氏的嫁妆全部发还给他们家,就说这样心大狠毒的妇人我们刘家生受不起!”
    老管家唯唯应诺,好半天之后抬头就见老爷用手倚在案几上,似乎是累极之后安睡了。他暗叹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又悄悄地把房门掩上。刚走了两步,眼角就见那片生得极茂密的竹林不知什么时候枯萎了一大片,朽败的锈黄色岔在中间极为显眼。
    他心头便蓦地一惊,竹子开花可是大凶的兆头!
    352.第三五二章 牢狱
    大理寺昏暗的牢房里, 两个女人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里。
    崔莲房篷着头发暗哑着嗓门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本来我想把远哥的婚事定下了就来操办你的事,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步错就步步错, 竟落到如此惨烈的田地。还害得远哥遭受他人耻笑, 那孩子向来心高气傲,也不知道他挺不挺得过去?”
    崔文樱苍白着一张小脸泪如雨下,“这全都怪我, 要是我不来京城就好了。也不知谁这般恶毒, 彰德到处都在传我是命硬之人, 连家里人都信以为真。远哥是不忍我落到被长辈嫌弃的境地才说要娶我的, 都是我害苦了他。原本他是可以娶公主的,可见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
    崔莲房便苦笑道:“坤宁宫的那场大戏是早就安排好的, 就是红罗多半也是被人指使。偏偏我们一家人眼盲心瞎, 还做着尚公主的美梦。皇帝只是找个由头发作,他存下心来害咱们,怎么还会把顺仪公主许配给远哥?一切都是局罢了,偏偏我们一家子这回全部做了局中人。”
    她细细端详了一下崔文樱叹道:“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娘吗?”
    崔文樱便又哭又笑, 扑倒在她怀里哽咽道:“姑姑……, 娘,你和姑父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才写下休书。姑父的心肠一向软, 只要见着他了, 你再好好地求他想想法子, 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年轻女孩的话语天真得可笑, 崔莲房却心知肚明此番的劫数怕是躲不过去了。她垂头看着裙上绣了西府海棠纹的鲜亮褴边,因为下雨沾染了几点泥印子,让女牢里闷热的湿气一蒸便立时显得污浊不堪了。这样的衣物从前根本就到不了她的跟前,眼下却只有将就穿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怒意,旋即黯淡下来苦笑道:“他的心肠的确是软,可是他的耳根子更软,相比之下他更听他老子的话。他二十几岁便中了一甲探花,可是这么多年都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况且跟刘家的锦绣前程相比,我们两个外姓人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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