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半靠在骆驼上,笑叹道:“你们汉朝的将军是挺懂得收买人心的啊,走一趟大漠就能赚这么多。”虽然霍去病留下了阿曼,但赵破奴始终对他心存芥蒂,并未把他当做自己人,加上霍去病并未特地嘱咐,自然这种分钱两的好事也不会有他的份。
夜里休息时,子青把自己的那袋暗中匀了一半出来,另装一个钱袋,递给阿曼:“这是老赵忘了给你的。”
阿曼也不去细究她说的是否真话,丝毫未推脱,笑吟吟地收起来,朝她道:“回头到了城镇我去买小面人给你,好不好?”
缔素在旁,看得真切,虽不好说破,可眼睁睁看着子青如此随意大方地就送出去近五个金,又瞧阿曼收得理所当然,不由出言讥讽道:“收了人近五个金,倒只送个小面人,你脸皮也够厚的。”
“缔素。”
子青朝他摇摇头。
缔素把子青扯到一旁,对她不满道:“你傻了,这个西域人跟我们非亲非故的,半道上窜出来,古里古怪,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把自己的金饼给他?”
“他人不坏。”子青不能把阿曼真实身份告诉他,只能道,“不是还帮着我们找水源么。”
“还有,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缔素盯了眼子青裹着布条的手腕,“他怎么受的伤?还有你?”
子青面露难色,此事确是更不好对缔素解释。
缔素愈发起了疑心,皱眉胡思乱想,豁然惊道:“是不是他对你……所以你就……他身上那刀是你捅的?你是因为歉疚,所以才给他钱两?”
“不是,你莫瞎猜!”子青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道:“真的不是,事情我暂且不能说,总之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那你也得留神!”缔素扫了眼不远处的阿曼,又叮嘱道,“还有,他这人毛手毛脚的,你可别让他占了什么便宜去,干脆还是我来替他换药吧。”
子青忍不住微笑,道:“真的不用,再说他的伤挺重的,还是我来比较妥当。”
“有事就叫我。”缔素不放心地叮嘱。
“嗯。”
将瓦罐架到火堆上,托缔素看着火,子青取了医包,先给施浩然换了药,欣喜地看见他伤已然差不多愈合,只要不使猛力裂开,就再无妨碍。
“能骑马了么?”施浩然这些日子在驼峰上呆得着实烦闷。
“不行,骑马可能会使伤口崩开,还得再忍一阵子。”
施浩然郁闷地长吐口气:“我迟早被骆驼颠出病来。”
子青笑了笑,低首收拾好医包,再去阿曼那边给他换药。
阿曼静静地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却又不是在睡觉,双目望着漫天星斗,正看得入神。
手背覆上他的额头,仍旧是微微烫手,子青暗自颦眉,他低烧已经持续了许久,始终不退,刚要缩回手,却被阿曼一把按住。
“青儿!”
“嗯。”
“若是不打仗,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过。”
子青抽回手来,开始准备给他换药,慢慢一圈一圈把渗着药汁脓血的布条解下来。
“我们一块儿去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有湖水的地方……”阿曼胳膊由着她摆弄,双目仍望着星空,无限向往道。
“你不想见人?”
阿曼咧嘴一笑:“嗯,除了你。”
子青已把旧布条解下,重新替他清洗伤口,道:“以前有一阵子,我也不愿见人,就一个人躲在山里。”
“你吃什么?”疼痛潮涌般袭来,阿曼微皱起眉头,仍兴致盎然地问子青。
“野菜,有时候也打些野物。”子青手上不停,想尽量减短他的疼痛,口中仍旧闲扯着,“冬天的时候最难熬,找不到东西吃,又实在冷得很。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兔子,雪太厚,追的时候没留神,把腿给摔断了,差点就死在山里头,幸而有人路过救了我。”她已经开始给伤口上药。
“幸而……”阿曼叹息道,“下回还是让我来抓兔子吧!”
虽是低烧,可像这般熬了一整日,总觉得他烧得有些昏沉沉的,子青复将伤口包扎妥当,取薄毯将他盖好,温言道:“你且睡会儿,待药好了再起来喝。”
“嗯。”
子青挪到他另一旁,仍是寻到他另一条胳膊与伤口对应的痛点,用力指压。因用力过度,手腕处的伤口传来一阵抽痛,她微皱了眉头,没松劲。
“青儿……”阿曼已合拢双目,含含糊糊唤她道。
“嗯?”
“你……要再想一想……”
子青没听明白:“想什么?”
他用楼兰语低喃了一句,她听不懂,再欲问时便见他已经浅浅睡去。
归程他们并没有循原路回去,而是穿过大漠之后,绕过祁连山,至胭脂山,过乌鞘岭,返回陇西。这一路,水草丰足,牛羊成群,匈奴右贤王的几个部落都在其间。
换过几日霍去病所给的药,加上子青与缔素轮番指压,阿曼的伤痊愈得很快,虽然还骑在骆驼上,却常与子青说说笑笑。倒是子青手腕上的伤,因她照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伤口迸开数次,反反复复,竟还未完全愈合。
这日行至黄昏,远远便看见前面有个匈奴部落,霍去病不愿与匈奴人过近接触,遂不欲再前行,命原地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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