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块儿下来耍!”
场上的屯骑校尉,并其他几名校尉都停下来,笑着招呼他。
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让他们继续。
校尉们自是不好,也不敢勉强他,呼啦一下各自散开,继续蹴鞠,也因有将军观战而兴头更浓,蹴鞠时分外卖力。
瞧着一个个绛红身影在场中奔跑跳跃,他脑中不期然又浮现出那个少年在鞠城之中的飞扬之姿,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灵气逼人……只是这么想着,他的唇边便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而眼前的蹴鞠究竟踢得如何,他却是半分也未看入眼中。
酉时初刻,子青与方期等人刚进南营门,便立即被人上前告知将军召见。不知所为何事,他们忙急急往将军大帐,却又被告知将军不在帐内,经人示意,才知将军在鞠城边,忙又寻过来。
“卑职参见将军!”
方期立在霍去病身后,朗声道。子青稍后于方期,也垂目施礼。
霍去病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将他们打量了一番,一言不发,弄得众人惴惴不安,脑筋急转,思量着自己近来有没有做什么触犯军规的事情。
半晌未听见将军开口,子青不免诧异,抬眼望去,正碰上将军恶狠狠盯住自己的目光,骤然一惊,忙垂下双目,心中愈发疑惑不解。
霍去病重重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们,自行往大帐走去,经过子青身边时,脚步一滞,俯身过来在她脖颈旁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子青只能如实低道。
“还喝了几杯!”霍去病怒气渐盛,转头看向方期等人,厉目一个个扫过来,众人无不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吐一口,“谁带他去喝酒……说!谁的主意!”
一时无人敢说话,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估摸着将军是恼怒他们不该带子青去喝酒,可说到底,这也不算是个事,为何着恼至此。
“是我自己喝的酒,与他们没关系。”
子青低低解释道。
“哼!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霍去病重重道。
子青自觉理亏,深垂着头,没敢再说话。因为低头的缘故,露出脖颈后一小块肌肤 ,白皙粉嫩,倒像是刚刚出浴一般,霍去病看在眼中,忍不住要去想他方才做下的事,怒气更盛,喝道:“你随我进帐来!我有话要问你!”
转而又朝其他人道:“你们侯在此处,若无我吩咐,不许挪一步!”
“诺!”
方期等人忙应了,眼睁睁看着子青随着霍去病离去。
直到此时,避在一旁观望的赵破奴才自旗礅后转出身来,慢慢踱到方期等人跟前摇头叹气。
“鹰击司马,您别光叹气啊!倒是说说,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方期焦急问道。
“你们带子青去找姑娘了?”赵破奴问。
“是啊。”
“他……那个……开荤了?”
“那当然,”方期压低声音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姑娘对他恋恋不舍,说他是难得的好男人,又温柔又体贴,直要他下回再去呢。”
赵破奴愣了楞,转瞬叹了口气,未再理他们,竟自走了。
101第十章二战河西(二)
跟着将军进了帐,子青自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就静静地立着,等候将军的训斥,目光所及之处,赫然看见案上那支紫霜毫,分外眼熟。
“这笔……”她忍不住问道,“可是我制的那支?”
霍去病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做得这么糙,不是你所制还有谁。”
与将军案前其他毛笔相比,那支紫霜毫确是显得分外拙朴,被他如此一说,子青惭愧起来,道:“是做得是糙了些,要不我还是拿回来自己用,我再另行托人给将军买一支上好的。”
说着,她便欲上前将笔拿回来,不料被将军抢先一步拿在手中,转瞬收入袖中。
“既是给了我,怎得还有往回拿的道理。”霍去病不满道。
子青迟疑道:“可……将军用这笔,会有失身份吧?”
霍去病眉毛一挑:“你是墨门中人,怎么会在乎这些?”
“我是,将军你又不是。”
被她的话一堵,霍去病怔了片刻,才不甚自然地转过头,淡淡道:“我也不在乎。”
子青看着他的后背,心中似有所感,低低“哦”了一声。
一时间帐内陷入一阵静谧,两人皆没有说话。
手笼在袖中,霍去病下意识地摩挲着笔杆,过了半晌,转过身来,故意粗声道:“还愣着作什么,我要试试这支笔,也不知好不好用,你还不研墨去。”
“诺。”
见将军喜怒无常,子青着实捉摸不透他,只得依命在榻边坐下,揭开铜质避邪砚盒,放入小墨粒,滴水,取石砚杵开始细细研墨。
霍去病瞥了她一眼,自在案前坐下,寻出一块空白竹牍,待墨研好,便提笔蘸墨,试着写了几个字……
子青在旁看着,这还是她头一遭看见将军的字。
劲瘦、挺拔、舒展,字如其人,果不其然。
“想什么呢?”
耳边骤然响起将军的声音,她回过神,抬眼正对上将军透着不满的目光。
“……嗯?”她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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