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勃勃的王善泉第一件事先逼着扬州富商交钱,其他各地大多如此。
若幽州,也开始准备打仗了呢?
江柔听闻这话,顿时冷汗涔涔。
但她不能在小辈面前示弱,她故作镇定,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容我再想想看……”
柳玉茹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转头看着马车外,觉得内心沉甸甸的。离开了扬州,走过了青州沧州,却始终没能来一处全然的太平人间。
柳玉茹和江柔在官府做这事儿时,顾九思坐在路边,他拿了馒头,又弄了个水袋子,周边坐了一圈人,他就听这些来天南海北的人,说着自己的消息。这小乞儿不仅找了十三个州的流民,听到这里有吃的,还有许多日常蹲守在街头的乞丐也过来,说出有用信息的,顾九思就给发馒头。这些人虽然身份卑微,但正因为卑微,所以许多人讲话也并不避讳,一路上走着说的话,都被他们听下来。
例如幽州军系复杂,周高朗和地方乡绅关系不好,缺钱少粮,范轩为此一个头比两个大;
又或者范轩如今正在乡下收粮,招募新军;
再或者……
于是短短一个下午,顾九思就把望都的情况摸了个透,他听完之后,将最后一个馒头放下,和所有人告别。小乞儿跟着他道:“大哥,以后有这种事儿,记得还找我。”
顾九思笑了笑:“你叫什么?”
“我叫虎子。”乞儿立刻道,“在望都土生土长,大哥您不是望都本地人吧?总该要有双眼睛有双手帮忙做事儿的。”
顾九思听着这十几岁少年这么熟悉的讨价还价,挑了挑眉,他上下打量了虎子一眼,随后道:“行,日后若我有事儿,哪里找你。”
“城东土地庙,”虎子立刻道,“你给我留个信儿就行了。”
“明白了。”顾九思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铜板,“赏你的。”
虎子连连感谢,顾九思回了顾府。到了家里,柳玉茹和江柔已经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顾九思见了她们,笑着道:“可是被官府为难了?”
“倒不是为难,”江柔叹了口气,“今日我和玉茹聊了聊,如今我们已不是担心官府文书的问题了,而是担心范轩也同王善泉一样……”
江柔话没说完,顾九思便笑了,他抬眼看向柳玉茹,眼里带了几分偷掖:“玉茹聪明啊。”
那眼神里面带了嘲笑,柳玉茹愣了愣便反应过来,今日他不跟着她们去,怕就是想到了这一遭。
她顿时有些恼了,但江柔在顾九思面前,她只能按耐着性子,听顾九思道:“其实玉茹说得是,今天儿子也去街上打听消息了,如今各州自立,其他地方都做了备战准备,幽州难保不会如此。为商之道,还是要同官府密切些,不然空有财无权,也守不住。”
“你说得是,”江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舅舅如何了。”
听到这话,大家一起沉默下去。过了许久,柳玉茹看了看两人脸色,斟酌着道:“不仅舅舅,还有公公他……”
柳玉茹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渐渐小下去,竟有些说不下去,然而她知道,若她不说,在场两个人,谁都把这话说不出口。她终于还是道:“人回不来,衣冠冢……也该有一个的。”
在场所有人沉默着,顾九思开了口,正想说话,就听江柔道:“他还没回来。”
顾九思愣了愣,他看见江柔冷漠又镇定的面容道:“一日不见他的尸体,我便不信他去了。”
“娘……”
顾九思声音里带了几分暗哑。
被火葬了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尸骨?
江柔说这样的话,无非是因为,她不能信他去了。
顾九思低着头,他小声道:“我爹他……”
“这事儿不用提。”江柔打断顾九思,“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会等着他。你同我说他去了,你见着他去了,还是你见着他的尸体了?若都没有,你怎么肯定他就去了?若等到我去了,他还没有回来,”江柔看着顾九思,颤抖着唇,沙哑着声道,“那你再将他衣冠同我放在一起,一同葬了。”
“娘……”
“九思,”柳玉茹听出江柔语调里的决绝,她抬手拉住顾九思,叹息道,“就这样吧。我们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顾九思沉默着,江柔巴不得换一个话题,她抬眼看向柳玉茹:“玉茹觉得怎么做?”
“我想,”柳玉茹抿了抿唇,“就在这时候,将家中财产,全捐给官府吧?”
听到这话,江柔豁然抬头,震惊看着柳玉茹。
顾九思不为所动,江柔看向顾九思,又看看柳玉茹,两个年轻人,似是对于全捐家产毫不在意,江柔憋了半天,才道:“玉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婆婆,”柳玉茹轻叹,“这世上最值钱的,永远都是未来。”
用万贯家财,换幽州立足,换一个未来。
江柔没说话。
顾家财产,是她与顾朗华一分一厘挣了大半辈子挣回来了,她没有柳玉茹这样当断就断的决绝。
钱不仅仅只是钱,它代表着物资,代表着选择权。
顾九思知道江柔的想法,他轻叹一声,坐到江柔面前,劝说着道:“娘,其实这些钱,咱们留不住的。咱们顾家不比那些普通商户,我们太惹眼了,在幽州又没有什么根基,这些钱攥在我们手里,别人眼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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