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不让洛子商动手,到黄河路上他再动手,会更麻烦。”
顾九思声音平静,柳玉茹深吸一口气:“这是你事后的想法,若你不是报了极大的胜算,你怎么敢让我和叶韵上街?”
这一次顾九思终于不出声了。
其实柳玉茹说得没有错,他的确失算了。只是虽然失算,但他知道江河在他身后,江河为他补了最后的漏缺。
但不管如何说,他依旧差一点失去柳玉茹,柳玉茹始终是被洛子商带走了。
他心里害怕又愧疚,低着头没有说话,柳玉茹拉住他的手,叹息道:“九思,你赌性太大,也太自负了。”
当年在扬州他敢同杨龙思赌四亿跳马,这样的性子,永远埋在他骨子里。柳玉茹看他跪着,想了想,起了身道:“起来吧,上床上去睡。”
“我不去。”
顾九思果断开口,柳玉茹不由得笑了:“和我赌性子?”
“没。”
顾九思低着头;“我犯了错,该长这个记性。”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柳玉茹:“我让你置身险地,这是我的错。我思虑不周,太过冒进,这也是我的错。可今日之事,我决定做,我不觉得有错。”
柳玉茹静静看着他,听他道:“玉茹,我们从没走到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时候。”
柳玉茹看着顾九思,顾九思继续道:“一方面,太子对周大人态度不明,我们与周大人同气连枝,未来如何不可确定。二来洛子商留在东都,怕是另有所图。如今我们与洛子商已经势如水火,未来他不会放过我们。我如今若不往上爬,日后洛子商若掌权,顾家当如何?”
柳玉茹听着顾九思说话,她感觉到一种疲惫升腾起来。
“九思,”她叹了口气,“要一直这么斗下去吗?”
“玉茹,”他静静看着她,“我不仅仅有你,有家庭,我还有兄弟。”
“我与周大哥是兄弟,所以我不可能站在太子这边,只要周大哥不负我一日,我便得和周家站在一条线上,而太子不一定容得下周大人。”
“我与世安也是兄弟,他与洛子商有灭门之仇,我答应过他,会替他报此血海深仇。若太子贤德,洛子商良善,那或许我还会有所顾虑,可以太子如今的脾气,日后大夏必有纷争,而洛子商之手段,大夏在他手中,必如今日之扬州。所以于公,我只能斗下去;于私,我也必须斗下去。”
柳玉茹听着,她坐在床边,看着他明亮的眼,他没有半分退让,静静注视着她。
这样的顾九思让她无法移开目光,她看着面前的人,感觉自己的心跳,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人所有的爱和仰慕。
一个人爱一个人,必是因为那个人值得所爱,而不是那个人爱你。
柳玉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心冷的商人,她的心很小,她更多的,就是希望自己和家人活得好好的,她的世界没有天下,也没有苍生。她只求自己不做个坏人,但也不想承担更多。
可是顾九思不一样。
顾九思的眼里,是君子之义,是友人之情,是烽火连绵,是大夏千里江山,是这厚土之上——千万黎民。
他自己不自觉,然而柳玉茹却从这个人眼里,能清晰看见他内心深处,那些天真又炙热的期盼。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人点燃了,让她内心里那一点热血跟着他在躁动。这让她无奈又暗藏喜欢,她叹了口气,只能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没错,又跪在这里做什么?”
“不,我错了。”
顾九思果断开口,柳玉茹注视着他:“什么错了?”
“让你遇险,让你受累,让你不安,便是我错了。”
柳玉茹听到这些话,她愣了愣。
这个人心里纵有丘壑,却也有她。
她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张口想说什么,又哽咽无语,她抬起手,指着顾九思,几番想要开口,却也无言出声。顾九思知道她的情绪,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他静静看着她,神色温柔:“下次不会了。”
“我本想让你不知道外面风雨,该看花灯看花灯,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如今我知道了,我没这么厉害,没这么神机妙算,我日后,半点危险,也不会让你遇到了。”
“我不怕的。”
柳玉茹终于找回了言语,她感受着手下人的温度,看着顾九思笑起来:“其实除了你出事,其他事儿,我都不怕。”
“你是对的,”她垂下眼眸,“你说的,我都明白。叶大哥的仇,该报,太子无德,该做谋算。我就是……就是……”
柳玉茹抬眼看他,漂亮的眼里,眼泪扑簌落下来:“就是不明白,怎么总要你犯险做这些?”
“你说我是个男人多好?”
她出声,认真道:“我若是男人,我替你出仕,我替你谋算,我替叶大哥报仇,我帮你实现你想要的太平人间。这样你就能好好的,你当你的纨绔子弟,我可以给你好多钱,你每天都去赌钱,去斗鸡,去护城河夜游,然后骑着马唱着歌回来……”
“不好。”顾九思打断她,赶紧道,“你若是个男的,我就娶不了你了。”
柳玉茹愣了愣,顾九思看着她,满脸严肃:“让我受苦吧,我愿用生生世世磨难,换你当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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