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出不了声,就这么片刻,她突然觉得,叶韵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叶韵,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她惯来是不会安慰人的,因为她这个人遇到什么事儿,也是自己默默藏在心里。她不知道安慰有什么用,但却也明白,此刻她得说点什么,她抿了抿唇,终于道:“你哥还在。”
说着,她又道:“而且,沈明也还在。”
听到沈明的名字,叶韵颤了颤睫毛,柳玉茹接着道:“人一辈子,总有不同的人陪着。你的长辈离开了你,可你会有新的人陪你走下去,等日后,或许你也会同我一般,成为别人的长辈。”
柳玉茹说着,轻轻笑了:“这怕就是咱们这一辈子得走的路了。”
“那这路也太苦了。”
叶韵苦笑起来:“咱们运气太不好,没赶上大荣的盛世,尽情尽兴的活一辈子。刚好赶上动乱,刚好被逼着卷进来,这三年,我觉得比我前面十几年,都苦得太多了。”
“这大约也是一番际遇吧,”柳玉茹温和道,“经历过,便才觉得珍贵。”
叶韵笑了笑,没有多说。柳玉茹也没再说话,她与叶韵经历不同,在这场动荡里,她恰恰好遇到了顾九思,那个人陪着他,护着他,别人的乱世是生离死别,而对于柳玉茹来说,因为有顾九思,人生不过是从一场了无生趣的死水,切换为另一场传奇。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幸运,她若在此时多说,便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她想了想,抱着顾锦走到叶韵身边去坐下,她抬了一只手,让叶韵靠在自己肩上,随后温和道:“你睡吧,我陪着你。”
叶韵没有出声,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闭着眼,靠着柳玉茹,仿佛是睡了,然而过了一会儿后,柳玉茹便发现自己的肩膀,却是湿透了。
柳玉茹从陆路换了水路,顺流而下,不过三天,就到达了扬州。到扬州之后,她领着人先到了花容,花容的老板水香是柳玉茹一手挑出来送到扬州的,水香一见柳玉茹,便立刻领着柳玉茹进了内间,柳玉茹安置好了带来的人,随后询问水香道:“你在王府中有人吗?”
水香听到柳玉茹的话,有些疑惑道:“有是有的,夫人打算做什么?”
“都在什么位置上?”
水香听柳玉茹问话,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常答了,水香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位置最高的,也只是姬夫人内院中一个二等侍女,这样的侍女,自然是接触不到什么密辛的。柳玉茹想了想,又让水香把扬州目前所有官员的名字以及姬夫人的生平全都调了过来。
姬夫人是当年王善泉府上一个舞女,因为貌美,也曾备受宠爱,以舞女之身抬为了姬妾,还为王善泉生下了最小的儿子。生下儿子后,王善泉便不再宠爱她,将她遗忘在后院,宠幸一个又一个新人。因她过去做事嚣张跋扈,王善泉其他妻妾便落井下石,趁机报复,直到后来王善泉去时,洛子商在清理了王家其他公子后,才将她扶了出来。
因为感恩于洛子商,又或是她倚仗于洛子商,她便安安分分一直坐着洛子商的傀儡。
“但有一点,是王府中所有人都清楚的。”
水香站在柳玉茹身边,低声道:“姬夫人心中,是有着洛大人的,当年洛大人在扬州时,她曾夜里多次召洛大人入府议事,均被洛大人拒绝。洛大人从来都在白天见姬夫人,且身边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洛子商是怕她玷污了他清白不成?”
芸芸在一旁笑出声来,水香抿了唇,似也是笑了,叶韵在旁边听着,冷着脸道:“这位姬夫人,是做得出这种事儿的人。”
柳玉茹得话,转头看向叶韵:“你识得她?”
“在王府见过。”
叶韵僵着声,柳玉茹便知道她是想起那一段极为不好的时光来,柳玉茹不愿多问,便翻开扬州官员的名册,她一一看过去,看到王府客卿的名单时,她突然注意到一个名字:陈寻。
她微微一愣,脑海里极快闪过一个念头。
当年顾九思的两个好兄弟,杨文昌是没有了,陈寻早跑了,后来他们四处分散,顾九思似乎也有意找过陈寻,但也没有下落,如今在这里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柳玉茹不由得心里存了几分幻想。
她忙同水香道:“你去帮我找这个叫陈寻的客卿。”
水香应了声,便下去找了人,柳玉茹继续熟悉着扬州的官员。
如今扬州洛子商不在,主事的人便是洛子商手下第一幕僚萧鸣。
这个萧鸣据说是洛子商在章怀礼那里的师弟,同洛子商情同手足,他是个极有能力也极有野心的青年,如今年不过十九,却已是扬州仅次于洛子商的人物。
柳玉茹在心里将所有人的关系大致捋了一遍,随后就听水香道:“夫人,找到人了。”
柳玉茹听得这话,应了一声,她站起身来,吩咐了印红照看好顾锦之后,便带上帷帽,跟着水香一起往外走去。
水香领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柳玉茹便意识到他们去了哪里。
她熟门熟路,一路走到了三德赌坊,她们两个女子进入赌坊太过引人注目,柳玉茹便和水香一起在对面的茶坊坐下,两人等了一会儿,便到了入夜时候,外面下起小雨,一个男人带着帷帽,撑着雨伞,手里甩着一个钱包,哼着小曲从赌坊里走了出来,他一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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