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
视线也在那一声声的厘安当中渐渐模糊。
爸爸
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渐渐成了一片透明的影子。
这一刻,她害怕极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爸!爸!
她大声一喊,身体像脱缰似的野马,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额头上尽是虚汗,一双恐惧的眼神睁着,轻微的喘着气。
而视线,也从透白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宽敞透亮,红木家具摆设整洁,雕花木床的四角,挂着浅色的纱幔,轻轻吹起。
原来是一场梦!
舒儿?
卫奕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体也在纪云舒猛然坐起的瞬间,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脸色苍白,小巧的唇也干涸泛白,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到了卫奕。
卫奕?
舒儿,你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这是哪儿?她声音虚弱。
这是哥哥的家,广渠院。
她泛白的唇轻声念:我怎么会在这?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三天?
嗯。
一问一答!
纪云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便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的事
还未说,卫奕便抢答过来。
脸色有些难过,忍着眼眶的泪:爹娘已经下葬了,傅叔说,后面的事他去打点,我想来找舒儿你,哥哥就带我过来了,舒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
你不要生病啊,舒儿,你不能生病。卫奕一脸紧张。
纪云舒伸手握住他抖颤的双臂,摇头我没有生病,卫奕,你别害怕。
嗯。他点着头,皱了皱鼻子,又酸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掀开被子,拖着有些疲惫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脚步如同沾了胶水一般,缓缓的朝着梳妆台走去,直到镜子里,印出自己瘦小的身子时才停了下来。
一席白色的绸缎对襟衫,两袖宽袍附在身侧,裙摆落在脚踝处,将她纤细有料的身材衬托得淋淋尽致。
而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却依旧印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左脸上,那道暗红色的长疤。
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清晰可见,尽管没有皮肉外翻,没有狰狞可憎,但还是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蛋衬得有几分丑陋之色。
三天时间,这道疤,上了药,一点儿也不疼,而且还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而她的反应,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毁了容,对她来说,像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
她抬着手,轻轻的摸着脸上这道疤,嘴角竟牵起了一丝笑意。
没了纪裴,相貌对她来说,算什么?
她的心,才是真正的死了。
半响,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脸上的疤。
你怕吗?
卫奕摇头:不怕,舒儿也不别怕,哥哥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
治不好的。
一定治得好。卫奕稍急,上前:就算舒儿脸上的疤祛不掉,我也不会嫌弃舒儿。
谢谢你卫奕。
他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舒儿不要谢谢我,我就是喜欢舒儿,想对你好。
那样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该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干净而善良的人陪着。
纪云舒笑了笑,却将这张丑陋的脸徒添了几分惨白的美意。
她突然问他:卫奕,你想去京城吗?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淡淡的几个字,从她唇中溢出。
可她深知,那是一个虎穴之地,诡谲之所,没有锦江的安乐祥和,没有小户人家的粗茶淡饭。
可说到底,小小安世的锦江城,虽安逸,却也要人性命,与京城,又有何区别?
毕竟,人心无处不在!
可是这个道理,她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卫奕抿着唇,着急开口:舒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舒儿分开,你去京城,我也要去,好不好?
眼神带着渴望!
卫夫人临死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卫奕。
尽管自己一句千疮百孔,纪裴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可她不能抛弃卫奕,不能违背自己答应过卫夫人的话。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管将来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
舒儿最好了。
卫奕那双微肿,却依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分不出纪云舒的美丑似的,亦或者,在他的眼里,不管纪云舒的相貌如何,她都是他的心中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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