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禅直觉不妙:“这是我两个妹妹……呃,你以前没见过狐狸吗?”
舍脂大叫:“也太可爱了叭——!”说着冲上前将苏雪禅挤到一边,把两个毛团抢下来抱在怀里,狂撸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和大耳朵。
苏雪禅:“……”
“我那里都是白象和孔雀!”舍脂愤怒道,“白象没毛,孔雀就知道叼我!”
苏雪禅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在舍脂面前现出原形比较好。
“罗梵呢?”他忽然想起来,“我怎么没看见他,他还在欲界天吗?”
舍脂撸狐狸的动作一僵,脸上也显出些许不自在的神情,她低声道:“谁管他,他自己爱干嘛干嘛去。”
苏雪禅颇为意外。在欲界天那几日,就是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罗梵对舍脂简直是有求必应,凡事亲力亲为,舍脂性子惫懒,而罗梵就像是一个身无正务的专职总管,一直无微不至地照看着她,就算是有两个亲妹妹的苏雪禅,自问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现在是怎么了,闹矛盾了?
但看见舍脂明显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道:“那你接下来是要……”
舍脂头也不抬:“总之,我不想回欲界天。”
苏雪禅道:“那你要去哪里,随我一同前往钟山吗?”
“钟山?”舍脂一怔,继而漫不经心道,“好啊,那就去罢。”
这时候,伯容屿在旁边轻咳一声,走到他们身边,避开舍脂的容貌不看,硬着头皮道:“在下中曲城城主伯容屿,多谢两位愿意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铭记一生!”
说着,纳头便拜。
苏雪禅对这个严肃端穆的男人很有好感,如今见他对舍脂尴尬的样子,好笑之余不免有点感慨,五方山系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城池,他能救得了一个,却顾不得其他。
他急忙道:“城主大人客气了,大家本为同族,唇寒齿亡的道理谁都懂,举手之劳而已。”
伯容屿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这支军队乃是进犯西山山系的主力,你将它击退,剩下的无非就是些散兵游勇……西山山系的妖族,就算是保全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周围一片铁甲刀兵卸地之声,城墙上驻守的官兵将领、谋士客卿,还保持着原型的带伤驳马等此刻都扔下手中武器,朝着苏雪禅和舍脂的方向跪下了。
伯容屿拂开苏雪禅的手,坚持着对他们行了一个大礼。
“救一人容易,救万人难,”他轻声道,“救得万万人,难上加难。”
“中曲城的命,是你们给的。”
苏雪禅张口无言,苏纤纤和苏惜惜也从舍脂怀里探出头来,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唯有舍脂不为所动,面上表情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雪禅温和地把他扶起来:“不必如此,遭到侵害,做出反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措了,就算今天不是中曲城,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正要松手,伯容屿却反手拉住了他,烟灰色的眼瞳中蓦地闪过一道光。
周围人声熙攘,伯容屿压低的声音却清晰可辨地传进他的耳朵中,他的声音在一刹那变得极为嘈杂,仿佛无数男女老少,万千黎民组合在一起的细微呢喃。
“若是这样,”他盯着苏雪禅道,“你会舍命救这天下吗,白狐之子?”
苏雪禅惊愕:“伯兄?!”
伯容屿的身体猛地一颤,犹如被人从沉思中惊醒了般,他一下子松开了手,茫然地后退几步:“啊,我……我刚才……”
苏雪禅怀疑地看着他,低声道:“……没事,你可能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伯容屿不解地晃晃脑袋,冲苏雪禅抱歉地拱手道:“但现在可不能休息啊,城内事务繁忙,需要重建的东西实在太多,恕在下怠慢之罪,请诸位恩人自便吧!”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领着人向城下赶去,身上的外袍还带着战争的硝烟风尘。
是夜,苏雪禅看着掌中被打磨得光滑的号角,目光怔忡。
“怎么了?”舍脂看着他,此时中曲城上空那片佛国已经尽数隐没在了云层中,舍脂身具阿修罗和天神的双重血脉,随时都能召出这样一个惊天大杀器,因此也不去管它,只是出于好奇,想要和苏雪禅他们一块住一住普通的民舍。
苏雪禅回过神来,对舍脂笑了一笑:“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伯容屿白天时的异变和话语还回荡在他的耳畔,令他心中无比在意。
“不习惯做焦点吗?”舍脂慵懒的交叠起双腿,“你以后就会习惯了。”
苏雪禅将手中伯容屿赠给他的驳马角收起来,这个和郎卿送给苏惜惜的狼牙一样,都是能随时随地联络呼唤的信物,他随口笑道:“想必你早就已经当惯了焦点吧,我可没这个机会啦。”
“不,”舍脂坚定道,“你的成就,可不仅仅只会是这么一点。”
苏雪禅惊讶地回看她。
“相信我的直觉,”她微微一笑,整间烛光跳动的昏暗屋舍似乎都在瞬间光彩辉耀起来,如琉璃星尘般璀璨的瞳孔亦闪闪发亮,“你的胸口,有替众生受苦的印痕。”
他一时间愣住了。
舍脂是一个迷一样的女人。她有时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有时候又像一尊历尽沧桑、坐看苦难的冰冷神像。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有时候,苏雪禅总会从她身上感受到无可名状的隔阂,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划了一道长河,将她与其他人隔开在一个只可远观的孤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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